皇后把我帶回她的宮中后,便喝令所有宮女都出去,關上門,只留我一個人在屋內。
“你這個玉髓石手釧是哪來的?”
“是我娘留給我的。”
“你娘?你是凝曦?”蕭皇后說這句話時聲音抖的厲害,一雙美麗的眼睛里盈滿淚水。
“是。我是凝曦。”
“你真的是曦兒?”她顫抖的手捧住了我的臉龐,“是,我早就應該認出來的。你不僅像你娘和我,更像你楠姐姐。可你怎么會?我記得當年皇上是下令誅殺全家的。”
“曦兒僥幸不死,被人救下。今日才有機會再見到姨母。”
“你是個可憐的孩子啊!”蕭皇后把我抱入懷中,痛哭起來。邊哭還邊叫著凝曦母親的名字。“艷娘,是姐姐對不起你。”
“姨母您不要太自責,這不關您的事。”
“當初要不是我重病在身,一定會和皇上求情留你一條性命,你也不必無辜殞命啊!是我對不起你娘。”蕭皇后哭得是一個肝腸寸斷。
“還好老天有眼,還給你留了一個孩子。好孩子,讓姨母好好看看你。”蕭皇后又扳著我的臉看了半天,流了許多眼淚才漸漸止了哭聲。
“你怎么會在宮里呢?”
我把自己如何從金陵到的唐國公府,又是怎么到的梨溶花苑,以及和和風的過節揀緊要的都說了一遍。
“幸好朔風把姨母搬來,不然我今日怕是要死在重華宮里了。”
“孩子,你不要擔心。有姨母在,以后就不會讓你受半分的委屈!”
“可是我是當年的漏網之魚,萬一被皇上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恐怕……”
“是,所以暫時我們還不能相認。但姨母實在不忍心看你流落在外。這件事要從長計議。對了,李貴妃說皇上昨天去了你那里,他沒有對你做什么吧?”
“沒有,沒有。皇上只是去聽歌。再說我知道他是我姨夫,自然不會和他……”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這樣吧,今天天也晚了,你膝蓋又有傷,就在我這里住一晚再回去。”
“多謝姨母關懷。只是我是被李貴妃突然帶走的,家里都不知道我的下落,我怕他們會著急,所以我今晚還是回去的好。”
“沒事,我派人送個信兒過去就是了。”
“姨母您還是讓我回去吧,我今天被李貴妃帶回,又被您留宿宮中,難保皇上會不知道。到時牽扯出來不好。”我著急回去也是想趕緊去打聽打聽李世民的事情。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多謝姨母。”
“對了,這兩日你楠姐姐入宮來看我了,我讓她陪著你正好。”
“楠姐姐在京中?”有妍惠公主在就好了,朝中的事就容易打探一些。
“前幾日鄭國公進京,她也就跟著來了。今天怕是有事在忙,明日我再讓她找你去。等再過兩日姨母想個妥帖的辦法把你接進宮來。你在外面我始終不放心。”
“是。多謝姨母照拂。”
“來人。”蕭皇后開門叫人。
“派人把這位姑娘好生送回梨溶花苑。”
“是。”
在重華宮折騰了半天,又在皇**中敘了會兒舊,等我再回到梨溶花苑時天都已經快黑了。
“雁奴,我回來了。”不知道雁奴今天該多擔心我,所以一下車我就開始喊。
“曦姐姐,你總算是回來了。”雁奴哭著跑出來,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小棠。
“小棠,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曦姐姐,今天上午皇上把唐國公老大人還有三位公子都召入了宮中,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家里的一些清客們議論說我們老爺和公子們都下獄了!”小棠一邊說一邊撇著嘴哭了起來。
“你先別哭,怎么就下獄了呢?你這個消息準不準啊?”
“怎么不準?我知道了之后馬上來找你,可是雁奴說你也被帶走了,我們就一起去找了賀蘭將軍,賀蘭將軍說他去打聽消息,到現在還沒回來。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啊?”我的膝蓋本來就疼痛不已,勉強支撐著,一聽這個消息更是兩膝發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曦姐姐,你怎么了?”
“雁奴,你幫我看看我的膝蓋。”我在皇**里時還沒覺得膝蓋這么疼,也就沒有請大夫看。現在竟覺得雙膝火辣辣的刺痛。
“啊!”雁奴和小棠同時驚叫一聲。我看向自己膝蓋,發現那里已經腫了起來,一大片青紫淤血,看起來很是嚇人。
“沒事的,雁奴去拿活血化瘀的藥來。”
“曦姐姐,你這是怎么回事啊?”小棠扶著我哭的更厲害了。
我這時疼的滿頭大汗,也顧不上安慰她,讓她把我扶進屋里坐下。雁奴拿了藥出來,小心的幫我揉擦。我怕她倆哭的更傷心,強忍著沒有叫出聲。
“凝曦回來了沒有?”
“是賀蘭將軍!”小棠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任其桐已經進來了。
“你回來了。怎么受傷了?”
“哎呀,你先別管我,小棠跟我說了李世民的事,怎么就下獄了呢?”
“哎!”任其桐嘆了一口氣,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還不是許國公那個老賊!不知從哪兒弄到了一些信函。說是唐國公府和瓦崗寨的李密來往密謀的書信,證據確鑿,皇上震怒就革了二公子的一切官職,下到了刑部大牢。”
“怎么會是二公子?這一向不都是唐國公和世子做的事嗎?”
“皇上問話時是二公子認了下來,也有人說前兩日李密才遞了拜帖給他。還好暫時還沒有問罪。唐國公和世子現在都留在宮中等進一步發落。”
“那三公子呢?”雁奴著急地問。
“元吉暫時沒什么事,現在和唐國公在一起。”
“李世民跟我說他從來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情啊?怎么就抓了他?那些來往信函不能核對筆跡嗎?”
“當然核對了,就是世民兄的字。”
“什么?”要真的是李世民的字那這罪基本上就釘死了。
“那皇上現在是什么態度?”
任其桐苦笑了一下,“這可是謀反大罪,你能想象皇上是什么反應了。連我今日求見都被拒了。和李家過從親密的人估計到時都還要一一查問吶!我都是自身難保。”
“小桐,你和我去找一個人。”
“誰?”
“宇文承基。”
“你找他干什么?就是他父親彈劾的啊?”
“我在冀州的時候,宇文承基和我在一起呆了一段時間。一來我和他算是交情匪淺,二來檀云軒的楊老板也曾拉攏過他,這件事他也許還知道些什么。我們先找他問問情況。”
“這也是個辦法。只是你的腿現在可以走路嗎?”
“沒事,擦了藥就好多了。對了,妍惠公主也在京城,雁奴你和小棠去找她,看看她有沒有辦法。”
“只是妍惠公主怎么會見我們?”
我摸下手上的那串玉髓石的手釧,“你們拿上這個,她自然會見你們。好了,別耽誤時間了。快走。”
我們四人兵分兩路出了門。我和任其桐到許國公府時發現大門緊閉,府內也是靜悄悄的。
“現在很晚了,應該都歇下了。這時候也不能敲門,萬一被許國公聽見了,就肯定沒戲了。”
“我有辦法!”
“是什么?”
我摸了摸荷包,從里面拿出一只陶塤,幸好今天帶在了身上。
“你知道宇文承基住在哪兒嗎?”
“似乎是東院那邊。”
“我們到那邊去。”
我和任其桐繞到東邊,貼著院墻吹起了塤。曲子正是四面楚歌計中我和宇文承基合奏的那支《采薇》。聽到這個他就一定知道是我。
果然不多時,東邊的一個小角門便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影閃了出來。
“凝曦,是你嗎?”宇文承基是披著衣服出來了,看來是已經睡下了。
“是我。”
“你這么晚了來這里做什么?”他看清楚是我后驚訝無比。
“我來問你一些事。”
“你如果是為李世民來的那就請回吧。”沒想到我們還沒說出口他便拒絕了。
“宇文兄,還望你念在云中戰役大家出生入死的情分上出手相助。”任其桐說。
“你們也知道這件事是家父彈劾的,我實在是不好插手。”
“可是李世民根本沒有和瓦崗寨聯系啊!這些都是世子搞出的事。”
“但李世民自己已經認了。”
“他也是為了保全自己父兄。”
“那你想讓我怎么做呢?和唐國公聯手彈劾我父親嗎?再說了既然說是密謀,自然是私下往來,你怎么會知道沒有其事呢?”
宇文承基的話說的也都在理,我們這樣來找他他自然沒有幫我們的理由。我咬咬牙忍著膝蓋上的巨痛給他跪了下來。
“阿澤,我保證李世民是被冤枉的。”
“凝曦,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宇文承基慌忙上前扶我。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你身上怎么這么濃的藥味?是哪里受傷了嗎?”
“我今天在重華宮跪了一個多時辰的磁瓦子,膝蓋已經快廢了,也不在乎在你這兒多跪一會兒。”沒辦法,現在只能用苦肉計了。
“你快起來,我答應你就是了!”宇文承基用力把我攙了起來。“那你想讓我怎么做?”
“你父親彈劾時遞了一些書信給皇上,說是密謀的信札,還說那些信是李世民的筆跡,我敢保證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很有可能這些信是仿造的。你能不能去你父親書房找找看有沒有什么證據?”
“這個可以,但我要先告訴你,如果是對我父親不利的證據我不會交給你們的。”
“這個自然。阿澤,謝謝你。”
宇文承基苦笑著搖搖頭,“你都肯為他跪下求我了,我還能怎么樣呢?”
“難為你了。”
宇文承基又囑咐說,“賀蘭兄,你快送她回去休息。膝蓋要好好敷藥,最好請個大夫來看看,不然容易留下病根兒。”
“謝謝你。”我想握握他的手表示感謝,卻想起這是古代,男女授受不親。
“對了,你們最好再去找一下四皇叔。皇上把這件事交給他查辦了。”
“四皇叔?”
“是,這種謀逆的大事自然由皇親查問,皇上才放心。今天十六,每月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去我二弟的淡月閣。你們去那里找他。”
“多謝提醒,我們這就去!”任其桐向宇文承基一拱手,拉著我上馬便飛奔向淡月閣。
“小桐,你和這位四皇叔熟嗎?”
“我和他沒打過什么交道,不過聽人說他很少過問政事,和朝中大臣也沒有什么來往,皇上讓他處理這件事估計就是看中這一點。”
“那他會見我們嗎?”
“不知道,到了再說。”
淡月閣同梨溶花苑一樣都是專門應酬官家的歌館,所以本該熱鬧非凡的晚間這里確是靜悄悄的,但里面確是燈火通明,不時有絲樂聲傳出。
我和任其桐下了馬,立刻就有小廝迎上來問是什么人。
“我是……”
我攔住了正要開口的任其桐,柔聲對那小廝說:“請稟告皇爺,就說梨溶花苑的凝曦求見。”
那小廝點點頭便轉身進去了。不一會兒就轉了出來。
“兩位里邊請。”
看來在歌館這種地方我的名號比任其桐這個上大將軍要好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