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日我日日守在隋煬帝的帳篷里,那里能最快聽到前線的消息。
第一日遼東城的方向就騰起一股濃煙,一燒就是四天。第五日,傳信兵來報,大軍攻入遼東城。
“好!傳朕口諭,大軍不要停,破了遼東城再深入!”
“是。”
“那傷亡呢?”我忍不住問。
“不詳。”
遼東城破之后,李世民和宇文承基并沒有回來,甚至連任其桐也帶兵增援去了。只有元吉一個人留了下來,駐守在遼東城內。我讓雁奴陪著我去城中看看。
遼東城厚厚的城門已經破爛不堪,有一邊已經即將脫落下來,上面滿是刀槍箭鏃的痕跡,巨大的銅鉚釘都已經燒到發黑。腳踩上城中的土地時,都能感覺地面還在隱隱發燙。
我和雁奴走了半天,除了來來回回清理戰場的士兵,街上并沒有見到一個居民,整座城像空城一樣死寂。
“你們干什么?搶劫嗎?啊!”突然不遠處想起一聲慘叫,在安靜的街上顯得格外刺耳。
“去看看。”我和雁奴順著生意趕到相鄰的街道,遠遠地看著四五個士兵正將一個中年男子圍在中間拳打腳踢。兩外兩個正從一間臨街的店鋪中往外搬著東西。
“高句麗兵在城里都沒有像你們這樣明搶的!你們!啊!”那人被踢的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完全沒有反抗能力,只能用手抱著頭稍作抵抗。
“你這是說高句麗人好了?這可是通敵叛國!把你抓回去殺了都不為過!”
“張伯伯!”一個只有三四歲的孩童蹣跚著從店里跑了出來,想撲倒那中年人身上,卻被自己的小短腿絆了一下,摔倒在地。長的還不牢的小乳牙都磕掉了,疼得他哇哇直哭。
“小寶快回去!不是不讓你出來嗎?”那中年人站起身想去抱起那孩子,卻又被踢翻在地。
“伯伯,伯伯……”那小孩兒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這小崽子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這鋪子難道還有暗格?”
“小寶!”一個女子聲音響起,隨后一個高句麗人打扮的女子沖了進來,將那小孩抱起輕聲哄著。
“喲!怪不得你不讓我們進你家搜查,原來是私藏了一個賊婆娘!”領頭的士兵拔出佩刀架在那男子脖子上,“起來!兄弟們,都抓回去!”
“軍爺,你要抓就抓我回去,這孩子是無辜的,您放了他們吧。”那中年男子跪下哀求道。
“無辜的?那些高句麗兵才占了幾天遼東城,你就要投敵了?這些都是反賊,通通帶走!”
小寶突然掙脫了他娘的懷抱,沖向那個拔刀的士兵,大吼著“不要抓我伯伯!”,小腦袋用力撞了過去,可還沒挨著人,就被那士兵抓著衣領一把提了起來。
“你們看這個高句麗國的小崽子真不知好歹,要好好教訓一下。”說著那士兵抓著小寶的腳把他倒掛了下來。
“住手!”我本來不想多事的,戰后士兵趁亂搶劫,連他們主帥都是默許的。他們打仗的也不容易,軍餉只有那么一點,還不夠養家的,不發電橫財睡愿意豁出命來打仗。但看到他們連一個小奶娃都不放過,就不得不說話了。
“你又是什么人?難道也想分一杯羹?”
“我對你這些東西沒興趣!現在遼東城已破,皇上都下令不許擾民,你們太大膽了!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皇上說的是良民,他們可不是。你到底是哪個伍里的?敢管老子的閑事!”
我摸向腰間,打算拿出我的金牌,卻發現竟沒帶在身上。只有皇上周圍的幾個近身將軍或者近軍認識我,普通士兵哪認得我是誰。
“你管我們是誰?敢讓你住手的自然是能管得了你的。還不快把那孩子放下來!”雁奴上前一步說。小寶的臉已經憋的有些青紫了。
“你不會也是高句麗的細作吧?敢吩咐軍爺我。一起抓了!”
其他幾個士兵聽到這話都向我和雁奴圍攏過來,雁奴把我擋在身后,低聲說:“放心,他們幾個我還收拾的了。”
我們這邊還沒開始打,那女子迅速沖向那個提著小寶的士兵,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腕,那士兵吃痛,一松手丟了小寶,那女子接住小寶把他死死抱在懷里。
“這賊婆娘好兇!”那士兵伸手扯住那女子的頭發,一把把她拖到在地,“今天軍爺我就好好收拾收拾你!”說著一巴掌甩了過去,接著提起手里的鞭子劈頭蓋臉地抽了下去。
那女子轉身伏在地上,把小寶護在懷里,讓自己的背朝上,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擋住了皮鞭。
“你們干什么!”雁奴和那中年男子同時吼著撲向那士兵,不知道是雁奴加入的關系,還是那男的小宇宙爆發,兩個人出手,三兩下就把那士兵打到在地,雁奴奪過鞭子,一甩手腕,“啪!”狠狠抽了那士兵一鞭子。
“你們還不快幫忙!”那士兵大吼。
雁奴又甩了一鞭子,將墻邊豎著的一塊木板抽出很深的一道裂痕,我都看到騰起了一蓬的木屑,其他士兵明顯退了一步。
“還不快滾!”雁奴無比霸氣的瞪了全場一眼,所有人紛紛落荒而逃。
“你們快回家去藏好,別再出來了。李家娘子你也把衣服趕緊換了吧,穿成這樣很容易被抓走。”
“多謝,多謝。”那女子抱著孩子回店鋪去了。
“你也趕緊藏起來吧,他們萬一再回來找你們麻煩。”我問。
“那李家娘子是這里李嬸的女兒,嫁了個高句麗商人,最近才回娘家住,沒想到正好遇上兩國打仗,哎。我也是來這探親,差點遭了無妄之災。今天多謝兩位相救,在下張河生感激不盡。”
“張河生?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是,我本來是冀州郡人。只不過離鄉很多年了,這口鄉音倒是一直沒變。”
“冀州輝滎鎮?”
“姑娘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叫榛兒?”這男子和榛兒的爹同一個名字,又是一個地方的人,雖然我不敢相信這個世界會有這么巧的事,但還是抱著希望多問了一句。
那人聽了這話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但隨即以拱手“在下還有事,先走一步。”
“你別走!”我立刻拉住了他,看他剛才的反應一定是榛兒的爹爹。“榛兒一直相信她爹爹沒死,她一直等著你回去!”
那人掙脫開我的手想走。
“榛兒娘出去找你,也沒有回來。”那人聽了這話住了腳,回過身來,“你說什么?”
“你娘子也不相信你死了,便去戰場找你,但再也沒有回來。你活的好好的,為什么也不回去?讓榛兒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榛兒現在過的好嗎?我爹娘怎么樣?”
“你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看?”
張河生低下了頭,“我沒臉見他們,你回去也不要跟他們提起你見過我。就讓他們一直以為我死了好了。”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這是怎么回事?”本以為幫榛兒找到了爸,說知道他就這樣走了。
“他剛才說自己沒臉見他們,也許他當時當了逃兵?或者被敵人俘虜了?”
“我記得榛兒說她爹爹當年是被征召打突厥的,怎么到了遼東?”
“曦姐姐,終于找到你了。”元吉騎著馬過來,隔著老遠就招呼我。
“你急著找我干嘛?”
“賀蘭將軍快馬送了前方捷報,大軍又下一城,已將高句麗大軍逼向遼水附近,皇上要帶兵過去匯合。”
“真的嗎?那快走!”
(校園網速,無力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