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不能嫁給宇文承基!”玉乾殿賜宴散了之后我就立刻來找隋煬帝,開什么玩笑,還明天就成親。
“曦兒,你還應該多謝宇文公子今日幫你解圍。若不是他,你就要嫁到烏蠻去了。”
“還不都是皇后,明知道使臣來求娶公主,還讓我過來。”這個蕭美娘真是恨自己妹妹入骨,連我都不放過。
“是皇后讓你來的?”
“是,父皇,您想想,怎么會那么巧,皇后剛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您昭告天下,烏蠻就來求娶公主了呢?那烏蠻使臣對朝廷的情況了如指掌,您有沒有適齡的女兒,他會不知道?”
隋煬帝沒有答話,只來回地踱步,看得出來他心里很不舒服。
“只是,你的皇后的親外甥女,她何至于對你竟如此厭惡?”
“父皇,您還不明白嗎?皇后是在嫉妒您對我娘的感情!”
“怎么會?她們可是孿生姐妹。你娘死的時候她不知道多傷心。”
我真是服了隋煬帝了,日日流連花叢,卻連女人是什么都沒有搞清楚。“父皇,枉您有著三宮六院無數的妃嬪,竟完全不懂女人的心思。女人最容易犯的除了一個癡字,便是一個妒字。皇后貴為國母,更是心高氣傲,她可以擁有天底下的一切東西,卻得不到父皇您的心。而且,我覺得最讓她無法接受的就是自己被當做是妹妹的替身。父皇,我娘死的時候她有沒有替我娘求情呢?”
“這……朕記得當時皇后重病纏身,已是不能起床,所以并不曾……”隋煬帝說到這終于有些明白皇后的歹毒用意,“朕沒想到朕的感情不僅害了艷娘,也害了你。”
“父皇不必自責,您也是被她蒙蔽了。”
“但是,凝曦,朕覺得你這次也是因禍得福,能嫁給宇文承基也算是件好事。”
“可是,父皇……”
隋煬帝示意我不要說話,“朕知道你喜歡李世民,可是李淵現在意圖謀反,等收復洛陽,朕便要將他問罪。你若是嫁給他,到時豈不是要受連累?況且朕覺得宇文承基對你的好絲毫不遜色于李世民。”
“父皇您不是也說許國公也意圖謀反嗎?”
“是,朕是說過。但這些都要一個一個解決。為今之計是要先籠絡一邊,聯手對付另一邊才行。你貴為公主,能夠嫁入宇文家,是宇文家的榮耀,宇文化及暫時就不會再有不臣之心,還能和朕聯起手來對付李淵。”
“父皇,您未免太天真了,您以為我嫁過去就能消解宇文化及的謀反之心?”
“朕沒指望消解,能拖延就是好的。當年鄭國公父子軍功卓著,手握重兵,多虧是妍惠公主嫁給鄭國公二公子之后,鄭國公才肯交出兵權。朕雖然不懂**女人的心,但臣子的一舉一動朕還是很清楚。他們的官已經升無可升,朕能給的就是皇親的榮耀了。現在國內叛賊四起,朕的心已然灰了大半,能在江都偏安一隅已是很滿足了。宇文化及現在控制著所有后妃和年幼的皇子公主,朕沒什么好處可以跟他交換,只有你。宇文承基對你癡心一片,他對他父親又有很大的影響力,朕希望你能力挽狂瀾。”
“父皇,我以為您只是不想我嫁到烏蠻,才順水推舟答應宇文承基的,沒想到……”
“沒想到朕是想利用你守住朕的江山嗎?”隋煬帝笑了,笑得凄涼無比。
“兒臣,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曦兒,雖然朕最疼愛的是你,但你畢竟是位公主,你的血統和身份都要求你為大隋基業犧牲自己,你明白嗎?”
隋煬帝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有什么繼續推辭的理由,況且他對我一直很好,就當是我報答他了。既然我和李世民注定有緣無分,那我不如盡我之力幫隋煬帝一把,說不定會事有轉機。
“父皇,我嫁給宇文承基就是了。”
隋煬帝聽了我這句話更是傷心,上前一步將我抱進懷里,“曦兒,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女兩個。”
我輕輕拍了拍隋煬帝的后背,不禁想,如果當初隋煬帝娶的是蕭艷娘,那后面的一切也許就都不會發生。
晚上我早早便上了床,但躺在那里卻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發呆,一絲睡意也無,仍是不敢相信自己明日就要嫁給宇文承基了。輾轉反側了許久,也不知是什么時辰了,突然聽到輕輕的叩門聲。
“誰啊?”
門外沒人答話,但叩門聲卻止住了。我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宇文承基。看到他我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愣了半晌才問。
“阿澤,你怎么來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現在應該是凌晨三四點鐘了,外面已經起了晨霧,讓宇文承基整個人看起來霧蒙蒙的。他臉上的焦慮竟然比我還重。
“凝曦,我有話想對你說。”
“要不你先進來,外面水汽重。”
“不必了,就幾句話,我站著說完就好。”
我沒接話,靜靜的站著想聽聽他說什么,可他卻只是看著我,出了半天的神,才開始說話,但張嘴竟是一句對不起。
“嗯?對不起什么?”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趁人之危?在這種時候說我們兩個有婚約。”
“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如果你不這么說,我現在恐怕已經在去烏蠻國的路上了。”我笑著說,既然已經答應了隋煬帝要嫁給宇文承基,不如就愉快地面對。
“可是,你并不喜歡我,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世民兄。你放心,等烏蠻使者走了之后我就會與你解除婚約。不,我現在就去告訴皇上,我們只是假成親。”
“阿澤,不必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明天……不,是今天,我們就要成親了。以后,我會是你的妻子。”
宇文承基聽了這句話驚訝地后退一步。
“怎么?你現在想反悔,不想娶我了嗎?”
“不!不!不!你肯嫁給我,我是求之不得。我只是怕委屈了你。”
“阿澤,你會和李世民一樣對我好的是嗎?我不會覺得委屈的。”
“當然。我答應你,你嫁給我之后,我不會再娶別人。只和你廝守一生好嗎?”
我笑著點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奪眶而出。我多希望此刻站在我面前和我說這句話的人是李世民。
“你先回去吧。”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眼淚,便迅速關上了門。在眼淚又要決堤之前,用冷水洗了把臉,我現在似乎有些了解李世民娶阿音時候的心情,這種痛苦和愧疚能把你整個人吞沒。
我頂著濕漉漉的臉,又頹然躺回床上,任冷水順著我的臉頰流進脖子、衣襟。也許這樣我會保持清醒的久一點,不會一時沖動跳窗逃走。
“我都說了我最怕別人對我好,欠下的人情債都是要還的。”我一邊打滾兒哀嚎,一邊大哭起來。
“公主。公主該起來了。”門外又有人敲門。
“還讓不讓人睡了?一個接一個的!”我氣急敗壞的又去開門,眼淚鼻涕都忘了擦,把綠綺嚇了一大跳。
“公主,您這是怎,怎么了?”
我慌忙抬起衣袖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你這么早來做什么?”
“嬤嬤說公主要早些起床打扮,不然趕不上好時辰了。我給公主送衣服和首飾來。”綠綺的身后還站著好幾個宮女。
“進來吧。”
“是。”
我也沒心情理會她們,自己坐在梳妝臺前發愣。
“公主請先沐浴更衣。”
“好。”我答應一聲,有事做總比坐著發呆胡思亂想的好。便脫了衣服泡進浴桶。
浴桶里溫暖的水和馥郁的花香讓我的心情舒緩了不少,看著綠綺掛起的艷紅嫁衣,突然也有了一絲出閣的喜悅。哎,這點真是女人們的硬傷,不管嫁得是什么人,穿上婚紗的時候都是很高興的。
“公主,該梳妝了。”綠綺幫我換好內衫推我在梳妝臺前坐下。
“皇上特意派宮里最會梳妝的宮女來給公主梳頭。公主今天想梳什么發髻?同心髻好不好?”
“同心髻?”我想起第一次和李世民同宿一室的時候榛兒給我梳的也是同心髻,那天李世民逃了他的洞房花燭來陪我。如果當時我倆真的發生點什么,也許今日也不至于……
“不梳同心髻。”
“那奴婢給公主梳一個反綰髻吧,宇文家正好送來一支華勝,遮在額前最好看不過了。”那梳頭的宮女說。
“嗯,就這個吧。”
“公主,我幫您戴上吧。”綠綺捧著我剛才沐浴時褪下來的鐲子。
我拿起玉髓石的那串戴上,“這只天河石的就不戴了,你幫我收好就是。”既然已經決定嫁給別人了,他送我的鐲子繼續戴著也只能傷心。
“公主的額頭飽滿光潔,最適合戴華勝了。您看看。”那宮女的手很巧,一會兒就梳妝已畢。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纖細的眉,晶瑩的雙眼,嬌嫩的嘴唇和圓潤的下巴,還有額前那支珠光璀璨的華勝,穿越回來后我突然第一次清楚的在顧凝曦的身體里感受到了自己,而不再覺得鏡中的自己是別人。
“公主,更衣吧。”門外似乎已經響起了細細的絲竹樂聲,“時辰要到了。”
我穿上那套大紅色的喜服站在鏡前,喜服外面的紗衣很長,猶如一股紅色的薄霧在地上鋪陳開來,這團紅霧不斷向上攀升,挾裹了我,我的全身都被這團紅包圍,襯得臉龐更加蒼白如玉。中國的大紅色一直是個很有意思的顏色,明明是極喜慶吉利的顏色,但有時看來竟比白色還有凄慘之意。
外面的音樂聲更響了些,我戴上遮面的珍珠面翳,深吸一口氣,親手打開了房門。門外的熱鬧和喧囂撲面進來。
也許這才是真實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