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曦,你醒了嗎?”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我,是誰?打擾我睡覺?好煩啊。
哇!什么味道?這么嗆。
“咳!咳!”我劇烈的咳嗽起來,人頓時清醒。
“凝曦。”此刻坐在我身邊握著我手的竟然是李世民。
“世民哥哥?這里是哪里?”我看看四周,怎么好像是在馬車里?
“你感覺怎么樣?”李世民摸了摸我的額頭。
馬車?我不是和宇文承基在一起的嗎?我記得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睡了過去。
“發生了什么事?”我坐起身抓住李世民的衣襟問。
“你還是再睡一會兒吧。”李世民沒有回答,又把我按回去,幫我蓋上被子。
“宇文承基,宇文承基呢?”我抖著聲音問。
李世民聽到這句話把臉轉過去不看我。
“我要去找他。”
李世民把我攔了下來,“我說了你要再睡一會兒。”
他的語氣強硬,一雙手緊緊的抓住我的肩膀,讓我動彈不得。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知道發生了什么。我沒再繼續掙扎,定定的看著李世民,淡淡的問:“我睡了多久?”
“兩天。”
“兩天,”我喃喃的重復道,“一切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是,凝曦,我希望你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嗯。我知道。你松開我,我沒事的。”我強忍著內心的翻騰,盡量用聽起來無所謂的語氣說。
“真的?那你繼續休息一會兒,好嗎?”
我點點頭,李世民才慢慢松開他的手。
“我有些餓了。想吃點東西。”
“好,我幫你去拿。”聽到我想吃東西,李世民松了一口氣,出了馬車。
我立刻起身,穿好鞋子,我要在李世民回來之前走掉。掀開車簾我才發現自己正置身大軍之中。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這里,這里又是哪里,但我心里有一個強烈的念頭,我一定要回去見宇文承基最后一面。
“你醒了?”
我的腳還沒有邁出馬車,任其桐就過來了。
“看來李世民說的對,你一定會開溜的。”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任其桐皺皺眉,臉上的表情很不好,“我如果告訴你,你能不能答應我你絕不會意氣用事?”
“不能。”我一口回絕。
“上馬吧,我帶你去找他。”任其桐笑著向我伸出手。
我驚訝的看著她,“李世民不是讓你來看著我的,你這是?”
“切~~我還不知道你?你會想盡一切辦法溜回去的。不如我幫你一把。我知道你只是想再回去看看他,是嗎?”
“我不知道。也許我見到他就知道了。”
“上來。”
我握住任其桐的手,跨上她的馬背。
“你抓住我,看來我們要沖出去了。”
李世民已經幫我拿了吃的回來,正擋在我們面前。
“弟妹,你明知道她會看到什么,為什么還要帶她去?”
“你攔著她,只能讓她心心念念。倒不如干脆讓她去看看,也許這殘酷能讓她徹底醒了。駕!”任其桐一夾馬肚子,又狠狠補了一鞭,那匹馬嘶鳴著沖了出去。
“我怎么到這兒來的?”我緊緊抓著任其桐的衣襟才勉強在馬背上坐穩。
“是宇文承基派人把你送過來的。”
“是他?可是他怎么會?”
“很明顯他不想讓你賠他一起死。”
“那天你去找我,我們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難怪。他也許是知道你對李世民的感情,所以甘愿送你回來。宇文承基,是一個很好的人。只可惜……”任其桐沒有說下去。
我抱著任其桐的腰,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背上,眼淚滾滾而下。
“前日大敗宇文化及之后,有人把你送了來,宇文承基還寫了一封信給李世民,他看過那封信之后便下令撤兵。宇文承基的行宮已經被竇建德的軍隊攻進去了,宇文化及父子三人被擒。”
“然后呢?”
任其桐沒有答話,手里的鞭子越揮越急,不一會兒功夫,許國的行宮便在眼前。只一看那宮門,我幾乎跌下馬來。
宮門外高高的懸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不必細看,我也知道那是宇文化及。
“這竇建德也太狠了。連個全尸也不肯留給他。”
“如果不狠,這仗怎么能打贏?我只是把你帶到這里,可是你知道宇文承基在哪兒嗎?”
“我們先想辦法去找南陽公主或者楊義臣,他們一定知道。”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你看那是誰?
行宮里出來一騎馬車,趕車的正是楊義臣。
“太仆大人。”我上前招呼。
楊義臣看到是我,慌忙跳下車來,“公……凝曦姑娘,你怎么在這里?我女兒呢?”
“太仆放心,睆睆現在在唐王軍中,有人照顧,很安全。”
“唐王軍中?”
“是,這件事見了睆睆她會告訴你。太仆,你這是要去哪兒?”
“你姐姐當初托我為她誅殺宇文化及這個狗賊,”楊義臣說著抬頭看了看行宮門外懸著的人頭,“我已經做到了。所以是時候該離開了。而且,凝曦姑娘,你很聰明。應該已經看得出來,大隋已亡,復國,是沒有一絲希望的。”
“可是你就這樣走了,把長姐留在竇建德這里?”
“姑娘不用擔心,我已經寫信給了突厥義成公主,到時她自會周全。”
“太仆,既然睆睆在唐王軍中,我也知道你一向和唐王交好,不如就找他去,太仆既然已經出山了,山林幽靜,怕是回不去了。倒不如借此機會,大施拳腳。”
“我會考慮姑娘的提議。不知你此時來這里是?”
“我來找宇文承基,還請太仆告訴我他在何處?”
楊義臣避開我的眼睛,吞吞吐吐說道:“這……其實……”
“太仆不必避忌,我知道,宇文承基他,”我用力吞了吞口水,“他已經死了。我來,就是想再見他最后一面。”
“姑娘都已經知道了?”楊義臣嘆了口氣,“姑娘是個情深意重的人。我帶你去見南陽公主,宇文化及的兩位公子的遺……他們都在她那里。”
楊義臣在竇建德軍中很有威信,雖然已經不再是軍師,但一路遇到的兵士都紛紛躬身行禮。
我們一路走著楊義臣告訴我們,竇建德脾氣殘暴易怒,攻入許國行宮生擒了宇文化及和承基兄弟之后,便立刻要將他們處死,并要割下他們的頭顱懸在行宮外。
“南陽公主跪在竇建德腳下,苦苦哀求,又求了竇建德的夫人曹氏出面,他才答應讓步,給宇文承基和承乾留個全尸。南陽公主一直守著他們。唉,公主真是恩怨分明,她恨透了宇文化及,卻對自己的兩個侄子如此好。姑娘,到了。”
楊義臣指了指前面一個開著房門的房間,我邁步進去,屋里除了一張小小香案什么都沒有,香案上只一只小小香爐和兩杯薄酒。香爐里三支素香已燃了一半。
南陽公主一個人一身素白衣裙坐在屋里,腳邊放著兩具蓋著白布的尸體。
“曦兒,你終于回來了!”南陽公主看到我很是激動,沖上來將我抱在懷里,哭了起來。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皇姐,不哭了。我先看看他。”
我推開南陽公主,蹲下身,緩緩掀開了宇文承基身上的白布。
額發、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宇文承基的臉一點點的出現在我面前,我感覺自己的體溫正隨著我捏著白布的指尖一點點的溜走。
“你為什么要送我走呢?讓我留下來陪著你不好嗎?”我心里難受的厲害,但卻怎么也哭不出來。
“曦兒,你不要忍著,還是哭出來,哭出來就不會那么難過了。”南陽公主拍拍我的背。
我握住宇文承基的手,他的手已經僵硬冰冷,右手還緊緊的握著什么似的。我用力掰開他的手,露出了兩只小小的壓發銀蝶。
這是我當初為了感謝他搭救李世民送給他的,也是我送給他的唯一東西。
“阿澤,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我本以為嫁給你,成了你的娘子,就可以報答你對我的好。可沒想到,反而越欠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