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鶴要將手里那碗下了毒的藥喝進去之前,我搶先一步上前,打翻了她手里的藥碗。
“我知道你不想我死,但我也不愿你死。”我望著她,靜靜的說。
雪鶴驚訝的看著我,又看看地上狼藉一片的藥汁同碎片,怔怔問道:“姐姐,你知道這藥有毒?”
我點點頭,“雁兒,你進來吧。外面冷。”
雁奴聞言進來,一言不發的站到了我身后。
“這……”雪鶴有些發懵,她本就沒有什么害人之心,更沒有什么計謀,連別人的計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一早就猜是你,只是沒有證據。昨日見你去西花園埋了酒壇,才敢確定是你。”我上前,牽起雪鶴的手,誠懇的說:“我知道你本性并不壞,所以給你一個機會。你為了不害到我,愿意就死,我很安慰,算是沒看錯你。”
雪鶴緊緊咬著下嘴唇,眼睛里的眼淚汩汩流個不住,本就纖弱的身子更是抖個不停,接著便掙脫了我的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看她哭的慘,切身知道身不由己,受人擺布的感覺。
“是太子讓你如此做的吧?”我輕聲問。
雪鶴還是哭個不住,等于是默認了。我沒有再追問,想給她些時間發泄一下。害人這種事,真心不是誰都做的來的。
你若本是個良善之人,那勿需懲罰,自己內心的巨大愧疚就足以生不如死。
雁奴悄聲告訴我雪鶴同太子的事。
我吩咐雪鶴出去煎藥后,太子也立刻說要出去走走,他出了門便在僻靜處拉住了雪鶴。
太子質問她為何秦王的毒會提早發作,而且竟還沒死,雪鶴很是害怕,解釋說自己是照吩咐行事,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不能讓他有機會翻身。他現在既然身重奇毒,那我就讓他徹底無藥可解。”
雁奴說太子說這話時表情之猙獰,是她從未見過的。
“你有幸見到太子殿下的真面目。”我冷笑一聲說。
“沒人對你起疑心?”太子問。
“沒有,孺人懷疑的是她身邊的雁奴。沒有疑到我身上,所以今日并沒有讓雁奴伺候,還放心讓我去煎藥。”
“好,真是天助我也。我現在回東宮,一會兒我會派人送包東西給你,你只要把它放在秦王的藥里就是了。我看我二弟病的實在辛苦,很是不忍,不如送他早登極樂!”
太子既然要毒死秦王,自己當然不便留在秦王府,免得惹人懷疑。他走后不久,便來了一個小太監,交了一包東西給雪鶴。雪鶴把它都倒進了藥罐。
“我看她投毒前,看著那個紙包不住的哭,想是心里也不愿意的,也許有難言之隱。”雁奴悄悄說道。
“難言之隱?”這一句倒是提醒了我,雪鶴雖不喜歡李氏造反奪了江山,李淵又殺了他父親,但也絕不是會取人性命來報仇的那種人。況且又是受命于太子。
她怎么會被太子利用呢?我想著這個問題,眼睛轉向雪鶴,卻發現她正從地上撿起一塊鋒利瓷片,抬手就要刺向喉間。
“雁奴,攔住她!”
雁奴動作很快,一步上前,便扣住了雪鶴的手腕,指尖略一用力,雪鶴便松了手,當啷一聲,那瓷片落地。
“我還沒有發落你,你便要尋死嗎?”
“姐姐,你為什么又要救我呢?你讓我死了吧,我沒膽量殺了秦王,那我就要死,不然,不然……”雪鶴沒有再說下去,跪在我腳邊大哭起來。
“不然怎樣?”門外有人接口問道。
我吃了一驚,韋珪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外。
我暗暗叫苦,本來還想保全雪鶴的,要是韋珪知道是她下的毒,那是絕對饒不了她的。
“太子要挾我說,如果我不聽他的吩咐,他便要我哥哥的性命!曦姐姐,我不想害你的,但是,但是我們陰家只有我哥哥這一條血脈了!我實在是……實在是……”
“哼!這太子手段未免也太齷齪了些,竟這樣要挾一個小女子。”韋珪憤然道。
許是自己也被人要挾,所以她很能理解雪鶴的無奈。
“你起來,別哭了。哭能解決問題嗎?為了這去死,實在是不值得。要挾你的人還活的好好的,你不去找他報仇,救出你哥哥,死了又有什么用?”韋珪把雪鶴從地上拖起來,大罵道。
雪鶴被她罵的呆住了,張著嘴傻愣愣的看著韋珪,明顯是被嚇到了。她的性子同韋珪截然相反,一個像塊爆炭,不管不顧,先點著一切,另一個則淡漠如水,什么都靜靜的去順應。
“你知道你哥哥被關在什么地方嗎?”
“關?沒……沒有。”雪鶴磕磕巴巴的說,“他在東宮當仆役,太子并沒有把他關起來。”
“沒關起來?那你們不會跑嗎?竟然會任他擺布?”
“韋將軍,他們兩兄妹孤苦無依,又是被官賣的奴婢,你讓他們怎么跑?得罪了太子,到哪都是死路一條。”我看韋珪把雪鶴訓的可憐,忍不住插嘴道。
“你別說話!”韋珪竟瞪了我一眼,“我都跟你說了,別輕易相信生人,尤其是身邊伺候的下人。你這次差點連累秦王。”
聽她竟將矛頭轉向我,我慌忙閉了嘴。這件事說起來我確實有錯,要不是我把雪鶴帶回來,也不至于給太子機會下毒了。
“莆田。”韋珪叫道。
“在。”一直守在門外的莆田應聲而入。
“你帶兩個人去東宮幫我帶個人回來。”
“是,什么人?”
“你哥哥在東宮干什么?叫什么名字?”韋珪轉過臉問雪鶴。
“我哥哥叫陰弘治,在東宮的浣馬處。”
“聽到了嗎?把這個人帶回來,記住,不要聲張。”韋珪從腰間解下一個令牌,一甩手丟給莆田,“帶上這個,就說進宮給皇上報秦王的病情。”
莆田對韋珪吩咐他大白天去太子東宮擄個人回來,絲毫不以為意,爽快的答應著便走了。
我不得不說,以后李世民奪皇位,韋珪絕對是個好幫手。
“謝……謝謝。”雪鶴還是有些怕韋珪,弱弱的說。
韋珪卻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走到李世民床前查看他的病情。
“那雪鶴怎么辦?”我蹭到韋珪身邊,低眉順眼的一副求指點的表情。
韋珪斜睨了我一眼,收回目光,用手試了試李世民的額頭,淡淡然說道:“秦王如果沒事,她自然沒事。她是你的丫鬟,自然你說了算。但若是秦王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她兄妹兩個陪葬!”
雪鶴嚇得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沒事,沒事。御醫已經知道秦王中的是什么毒了,只要好好診治,就會沒事的。”我忙告訴韋珪。
我看她又不理我,只好繼續說道:“其實這件事,說起來……”
“御醫,秦王還要多久才能康復?”韋珪打斷了我的話,問一旁的御醫。
“殿下中毒雖然不甚深,但也要好生調養。起碼要兩三個月了。”
“這么久?”韋珪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語道:“秦王剛恢復兵權,太子就來了這么一著,如此一來,這次北征,定是要他帶兵了。哼!他倒算計的好。”
“好了,你別在這站著了,小心站久了又頭暈腹痛的。”韋珪沒好氣的對我說,但卻也是關心之語。
“這件事的細節,我沒興趣知道。但決不允許有下次!不要以為我剛到府上,有些事我可是比你們知道的清楚。”
我扯了扯雪鶴的衣袖,她忙答應,“是,是,我保證以后絕不再聽命于太子了。”
“這個長孫氏也真是的,當家當成這個樣子。”韋珪又埋怨道。
看著她緊緊皺起的眉頭和纖薄的稍顯冷酷的嘴唇,我頓時很有安全感,她膽大心狠,又夠聰明,有她在,秦王府以后會干凈不少。
有韋珪在,照顧李世民也輪不到我插手,我便知趣的帶上雁奴雪鶴出來。
“雪鶴,你陪我去個地方。”
“哪里?”
“碧桐閣。”
是時候去見見妍惠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