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氣勢洶洶的殺到碧桐閣,打算找妍惠公主興師問罪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是人去樓空。
“你問煙絨啊,她已經(jīng)脫了樂籍,從良去了?!北掏╅w的老板娘不無遺憾的說道。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沒幾天,她也是突然跟我說的。她籌到贖身的銀子我不奇怪,只是真不知道從哪里弄了一張官府的脫籍文書,哎,不然,就算是有再多的銀子,我怎么舍得放這個搖錢樹走?”
“那她說沒說去哪兒了?”
“沒有,她東西都沒怎么帶。不過是帶了竹青、梅香兩個丫頭,和一些隨身的衣物。好像很匆忙的樣子?!?/p>
妍惠公主這么一走,很多事我倒搞不明白了。她同太子不是已經(jīng)恩斷義絕了嗎?怎么又肯幫他來害李世民呢?
“姑娘,我還記得你,你不是煙絨的朋友嘛,歌唱的很好的那個。上次我問你在哪家歌館,你也笑而不答的?,F(xiàn)在煙絨走了,你來我這里怎么樣?錢絕對不是問題!”那老板娘笑容滿面的搓著手問我。
“我能不能去煙絨的房里看看?”
“好,好,你去。她房里的東西我都還沒來得及收拾。一切都還擱著沒動。”那老板娘一心想留住我,極殷勤的引我上樓。
她說的沒錯,妍惠公主確實沒帶什么東西,房里的一切如舊,連薄灰都不曾落上一層。仿佛它的主人今晚還會回來安寢一般。
我也不知道自己上來干嘛,估計是不甘心妍惠公主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想再看一看。
我坐到窗前的梳妝臺前,臺面上的畫眉石、胭脂、齒梳都擺放的整整齊齊。打開妝奩匣子,里面琳瑯滿目的是各色首飾,她連這些也沒帶,那不用問,去的肯定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地方。
我站起身準(zhǔn)備走,雁奴拉住我,朝另一邊的茶桌上努努嘴。我細(xì)看時,才發(fā)現(xiàn)茶托旁似乎放著什么東西。
“好像是有意留在這里的?!?/p>
我走進(jìn)了細(xì)看時,發(fā)現(xiàn)是個極小巧精致的胭脂盒樣的東西。拿起來,沉甸甸的,是個描金的紅色鯉魚鈕漆盒。打開來,盒里放著一個小小的金鎖片,那鎖片金光璀璨,一看便很是貴重。
“仙福永享,平安順?biāo)??!苯疰i片正反兩面各纂有四個小字。這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的東西。鎖片的鏈子兩端還各嵌有一顆紅色的玉石珠子。
我掀起右手的衣袖,露出戴在手腕上的玉髓石手釧,這手釧上的紅珠與這金鎖上的交相映襯,仿佛就是從我這串上拆卸下來的一樣。
蕭氏姐妹有這么兩串一模一樣的手釧,蕭皇后的留給了妍惠公主,蕭艷娘的自然留給了她的女兒顧凝曦,也就是我。
“她拆了她的手釧鑲在這金鎖上,是想告訴我她同我依然是姐妹嗎?”我自言自語道。這個應(yīng)該也算是她這個做姨娘的留給恪兒的見面禮了。
“她知道你會來這里找她?!毖闩p聲道。
“她既不愿見我,總算說明她還心懷愧疚。算了,我也不必找她去了。只是希望她能有個好的終身就是了。”我把那金鎖片放回盒子里交給雁奴。
“回去放起來。”
“曦姐姐在生她的氣嗎?”雁奴忖度著問。
是,我是生她的氣,但我不是氣她送給我一壇淬了毒的酒,雪鶴我都可以原諒,更何況是她?
不是假話,我真的不恨雪鶴,甚至連討厭也不會,她起碼敢承擔(dān)自己的過錯,而妍惠公主,卻選擇不告而別。
什么也不說的不告而別,是我最討厭的。
李世民的毒漸漸被清除,但那已經(jīng)是十幾天后的事情了。
韋珪說的不錯,李世民這次重病不起,北邊突厥不斷擾邊,太子建成便向皇上主動請纓,愿為父皇分憂,上陣殺敵。這十?dāng)?shù)萬的兵權(quán)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太子的手上。而且太子這次出征,讓皇上欽點的將帥都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他擺明是想離間拉攏。
等太子的大軍浩浩蕩蕩出了長安城,李世民的高燒才逐漸退下,人也清醒了一些。沒想到睜開眼睛接到的第一道旨意竟然是這樣的。
“保重身體!”李世民喃喃的念出圣旨的最后四個字,冷笑一聲,用力將圣旨丟在地上。
“太子的奸計竟這樣就得逞了。沒想到父皇會如此待我!”他動了怒,又猛烈的咳嗽起來。
“你何必生氣,來日方長,還是先養(yǎng)好身體緊要。”我拍著他的背,遞了水過去。
“莆田,你進(jìn)來。”李世民招呼他的親衛(wèi)。
“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高士廉大人府上,把他和長孫大人一起請來。還有,再去請尉遲將軍來。”
莆田答應(yīng)一聲出去。
“你身體剛好一些,還是不要太勞累的好。叫這么多人來要做什么?”
“太子既然已經(jīng)如此迫不及待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斃,還是早些籌謀的好,就算不同他爭這太子之位,也要商量辦法保住性命才是。”
“太子在外征戰(zhàn),少則三個月,多則六七月都是有的,想來暫時也不會有什么動作。你又何必急于這幾天?”
“你幫我換衣服就是了?!崩钍烂裾f著掙扎著要下床,卻沒想到身體還是有些虛弱,才站定便又一晃坐回了床上。
“你看,你這身體怎么見客?”
“沒關(guān)系,只是太久沒下地了,總是在床上躺著,骨頭自然是要躺軟了?!崩钍烂裥χ终酒穑潘忝銖娭С肿?。
“你似乎是瘦了不少,這衣服都有些不合身了?!蔽?guī)退麚Q上衣服,系衣帶時覺得有了不少的活動空間。
“我倒真覺得身體有些輕快了,許是病快要好了?!?/p>
“就算好了,你也要多將養(yǎng)一段時間,把以前沙場上留下的病根兒都好好除一除。”韋珪端著藥碗進(jìn)來,伸出手利索的將李世民又按回床上。
“喝了它?!?/p>
李世民看看手里的藥碗,孩子似的撇了撇嘴,抬起頭來望著韋珪說道:“我已經(jīng)好很多了,以后的藥改為每日一次好不好?”
“喝了。這是我親手熬的,我可不想浪費?!?/p>
“不是,我是看你每日三次的熬藥很是辛苦,不如以后就改做一日一次好了?!崩钍烂穹诺土寺曇?,聲線軟軟的,竟有些撒嬌的意味。
“我不嫌辛苦。”韋珪不吃他這一套,淡淡的甩了一句。
看著他們兩個,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韋珪比李世民大著幾歲,又是個強勢慣了的,此刻訓(xùn)兒子一般訓(xùn)自己相公,真是有趣極了。
阿音愛李世民是近乎癡迷的崇拜感情,想是李世民救過她一次的關(guān)系,她把李世民完全當(dāng)做了自己的英雄。而我同李世民則是很正常的愛侶關(guān)系,先是青梅竹馬,再是日久生情,是兩情相悅的平等。但韋珪跟我們都不同。
他們兩個更像是彼此欣賞,先是對手再是愛侶,韋珪看重的不只是李世民本人,更是他的地位和未來前途。她比我們要成熟很多。想的和關(guān)心的都不一樣。
阿音只要她的正妻位置,我只想陪在李世民身邊,我們想得到的不過是愛,但韋珪想要的已不單單是這些。
愛,并不能給她帶來十足十的安全感。她的父親、公公、丈夫都死于謀反,他們得不到的,她想要得到。所以她更希望掌控李世民。就像方才勒令他吃藥一樣。
阿音有自己的哥哥、舅父幫李世民出謀劃策,韋珪自己就是一柄利劍,可以幫李世民掃清前路的一切障礙,而我,我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自嘲的笑道,我陪著李世民風(fēng)花雪月就好了。
“你笑什么?”李世民喝下藥,咂著舌頭問。
“笑你還像個孩子似的,藥也不肯喝?!?/p>
李世民聽我這樣說,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看向韋珪:“好了,藥也喝了。我要去議事了。”
李世民剛走,便進(jìn)來一個戎裝的校尉。我以為他來找李世民的,便說秦王去了前廳。
“吳校尉,我吩咐你的事辦的怎么樣了?”韋珪問。原來是找她的。
“人找到了,按韋將軍的吩咐也已經(jīng)帶回來了。”
“那人呢?”韋珪急切的問。
“就在門外。”
“檀兒!”韋珪高聲叫著往門口去。
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姑娘跳躍著進(jìn)來,撲到韋珪懷里。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