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小姑娘叫娘我著實嚇了一跳,雖然我知道韋珪有個女兒,但沒想到已經這么大了。看來她已經安排人把她女兒順利的從高士廉手里救出來了。
阿音知道了要抓狂了吧。
韋珪把那小姑娘緊緊攬在懷里,親了又親,縱使她再驕傲跋扈,在自己女兒面前也不過是個溫柔親切的媽媽。
那小姑娘也伸出手臂緊緊抱著韋珪的脖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嘟起小嘴,說:“娘,我好想你呀。”
“娘也很想你。”
“救出來了?”雁奴端了點心來,正好看到這對母女久別重逢的感人場面。指了指那小姑娘,悄聲問我。
我點點頭,擦了擦要奔涌而出的眼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我這兒子生出來之后會不會跟我這么親。
韋珪的女兒長的同她倒不是很像,臉上的線條要柔和圓潤許多,整個人看起來像顆粉嫩嫩水蜜桃一樣,也許還是個孩子的緣故吧,嬰兒肥還沒有褪去。
此時那小姑娘已經從重逢的感動和喜悅中抽離出來了,長睫毛覆蓋著的大眼睛骨碌碌轉著打量著四周。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她沖我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兩排牙齒,我正得意于我百試百靈的小孩緣,才發現她不過是看中了我手里的點心。
這碟五色水晶蓮心酥是皇上下圣旨的時候一并賜的,李世民不太愛吃甜食,就便宜我了。
宮制的點心味道其實并不算特別上乘,只是樣子精致討巧。這蓮心酥妙就妙在它的皮上。包裹餡料的是五種顏色的糯米皮,在這層皮外面還有一層薄到透明的外皮。就像是水晶一樣,玲瓏剔透,又用模子印了花草圖案上去,里面的那層彩色的皮可以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叫五色水晶。
再加上馥郁的甜蜜香氣,這東西對小孩子真是會有致命的吸引力。
小姑娘晃晃扎著鵝黃色緞帶的腦袋,拍了拍韋珪的肩膀,指著我問道“娘,那個漂亮姐姐是誰?”
哎呦呦,這小姑娘聰明的緊,這就拍上馬屁了。
韋珪轉過身來看到我,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女兒的心思。
“檀兒餓了嗎?”
“有一些。”小姑娘矜持的說。
我端著點心走到她面前,“我請你吃點心好不好?”
小姑娘明明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卻還是怯生生的抬頭看看韋珪。真是個有自制能力的好孩子。
韋珪點點頭,她才開心的伸出手,挑了一個拿在手里看著,似乎不舍得吃似的。
“你喜歡的話,這碟都給你好不好?”
檀兒驚訝的睜大眼睛看著我,仿佛我方才說要贈她黃金萬兩一般震撼。
“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檀兒把手里拿著的點心放回碟子里,竟規規矩矩的向我道了個萬福,然后脆生生的答道:“我叫丁檀,我娘都叫我檀兒,過了年就六歲了。”
“丁檀?好雅致的名字。丁香檀木,都很芬芳吶。”我捏了捏她圓鼓鼓的小臉蛋,把手里的碟子遞給她。
她接過來,抱在懷里,仰起小臉問:“姐姐,你叫什么?”
“我叫凝曦。你可不能叫我姐姐,差輩兒了,你以后叫我姨姨好了。”
“姨姨!”丁檀立刻叫道。
我羨慕的看向韋珪,“你真是教女有方,以后我的孩子還要你來教才是。”
韋珪無奈的笑笑,“我管的是有些緊了,她可是有些怕我吶。”
“小孩子還是有害怕的人比較好,不然胡鬧起來,真是要無法無天了。”
“我看你懷著身孕,精神倒還是很好。我懷她的時候,真是要折騰死了。”韋珪理了理丁檀發上的絲絳,愛憐的幫她擦去嘴角的點心渣。“慢點吃,要不要喝水?”
“秦王呢?”
阿音牽著搖搖擺擺,剛學會走路的承乾過來。看到韋珪身邊的丁檀,臉頓時沉了下來。
“秦王去前廳議事了。”看韋珪沒有回答的意思,我忙答道。
“議事?他身體才好些,怎么能操勞呢?是和誰在說話?”
“高大人和長孫大人,還有尉遲將軍。”
阿音一聽是自己舅父和哥哥,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有些得意,但嘴上卻抱怨道:“哥哥和舅父也真是的,有什么大事不能推一推嘛,要這個時候說。”
我和韋珪對視一眼,都沒搭茬。
“要!”承乾掙脫開阿音的手,歪歪扭扭的走向丁檀,抓著她的衣袖,想是也看上了她手里的點心。
“乾兒乖,這個你還不能吃,你消化不了。”我把承乾往回拉了拉。沒想到他卻又執著的撲了上去。
丁檀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碟子上,沒料到承乾又撲了上來,再加上承乾剛學會走路,重心不穩,丁檀又是個丁點大的小姑娘,這一撲之下,竟把她撲倒了。
丁檀手里的碟子掉在地上,碎了,里面的點心滾了一地。承乾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阿音慌忙上前把承乾抱起,輕輕拍著哄勸,還不忘責罵丁檀兩句。
“不過是個點心,你不給他就算了,何必使促狹摔了他?”
“我沒有,是他自己撲過來的。”丁檀委屈的分辯道。
“他才多大?撞你一下你就倒了不成?倒真是個弱不禁風的。你娘這么英武,女兒倒是柔弱。”阿音譏諷道。
我方才看的很清楚,確實是承乾把丁檀撲倒的,而且落地時丁檀生怕承乾摔了,還抱住了他。
“王妃,這件事……”我剛要替丁檀分辯兩句,卻被韋珪拉住了。
“這是她自己的事,是非對錯她自己會說。”
“我娘馬上征戰,是位英武將軍,我沒學到她的本事,是我的不對。可是方才那件事并不怨我,他猛然撞過來,我猝不及防摔倒了,是正常的事,況且他又沒摔到哪里,就算你憐兒心切,也不用如此咄咄逼人。”丁檀口齒伶俐的替自己分辯道。
這邊承乾不知怎么了,哇哇的一直哭個不住。
“怎么回事?”李世民恰好說完事過來,見這里劍拔弩張的,便問道。
阿音剛要開口說話,李世民卻指著丁檀,“你來說。”
丁檀立刻將方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李世民。
“相公,你看,承乾一直哭個不住,一定是摔倒哪兒了。”阿音把承乾放在地上,又從頭到腳的細細檢查著。
“不過是摔了一下,哪能就摔出什么毛病來呢?小孩子學走路的時候還不是常摔跤。一個男孩子,你也不必太過嬌慣了。”李世民倒是不護短,客觀的說道。
“可是,承乾一直在哭,哎呀!相公你看,血!”阿音一驚一乍的喊道,指著承乾袖口上的一點血漬給眾人看。
“是傷到哪里了?快看看。”
可阿音把承乾全身檢查了個遍,也沒有看到有什么傷口。
“許是乾兒有些餓了,猛的摔了一下又有些被嚇到,你還是把他抱回房里,讓他吃點東西,睡一下就會沒事的。”我對阿音說。
“可是……”
阿音還想說什么,被李世民打斷了,“這也許是沾到的什么別的東西,你先同乾兒回房吧。我一會兒再去看他。”
“那好吧。”阿音這才不情愿的抱著仍然大哭不止的承乾走了,臨走時還不忘瞪韋珪母女一眼。
“檀兒,你沒事吧?”李世民同這小女孩倒是熟稔的很,關切的問道。
丁檀搖搖頭,“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我一來,就惹禍了。讓王妃不高興了。”丁檀倒是機警,知道方才的是秦王妃。
“沒事,這不關你的事。”李世民拍拍她的頭,表示安慰,又對我說道:“凝曦,我同韋兒還有些事商量,你先照顧一下丁檀。”
“好,放心。”
李世民同韋珪進去了,我俯身把丁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臂拿了出來,檢查了一下,手掌里果然有一個被瓷片劃破的口子。承乾衣袖上的血跡估計是她沾上去的。
“雁兒,去拿藥來。丁檀,你方才怎么不說?”
丁檀沖我笑笑,“小事而已。我娘教我騎射時,受的傷更多。”
雁奴取了藥來,幫她處理傷口,這傷口不大,卻很深,疼的她眉毛都擰在一起了,卻一滴淚也不曾掉。
韋珪真是把這孩子的性子教的同她一樣剛烈。只是小孩子太成熟穩重了反而失了天真活潑,沒了孩子的樣子。
“謝謝。”雁奴幫丁檀把手包好,她規規矩矩的道謝。
“雪鶴,再去取些點心來。”方才的點心丁檀一口都沒吃到嘴里,就被承乾全部碰到了地上。
“姨姨,王妃是不是不喜歡我?”丁檀問。
“這個……”我支吾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沒關系,我也不喜歡她。”丁檀眨眨眼睛,不在乎的說。“只是我娘要辛苦些了。難免要受她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