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扼殺人性的事情,不能這樣,不能這樣,鑒于我往日的不良品行,雁奴和雪鶴對我嚴防死守。有一次我支開兩個人偷著準備洗個頭發,腦袋都伸到盆里了,被雁奴提著衣領硬生生給拽住了。
被她吼了一通之后,我徹底死了心,便開始自暴自棄,任由自己在大熱天里默默發臭。
所以當大夫告知我可以整理一新出門溜達的時候,我滿含著熱淚都想上去抱大腿了。然后我便果斷的拋下我生下的娃,把自己洗刷干凈,收拾的人模狗樣的出去放風兒。
“曦姐姐,纏頭帕。”雪鶴快步追了出來。
“這都出了月子了,就不用了吧?”看到她手里舉著的帕巾,我拼命往后退,我剛想讓我久久未見天日的腦門好好曬曬太陽吶。
“不行,現在已經要入秋了,會有風的。”雪鶴堅定的說,接著便踮起腳幫我仔細的包上。
“雪鶴,你最近越發長高了。我記得你初來的時候踮起腳可是夠不到的我。等你成年了,要比我高了。”
“曦姐姐,我已經到了及笄之年了。你忘了,你還送了我一把插梳。”
“十五歲哪算什么成年,十八歲才算。好了,你回去吧,我不會逛多久的,放心。有雁奴看著我吶。”我說了最后一句話,雪鶴才點點頭進去。
“雁兒,最近有什么好去處嗎?”
“曦姐姐,你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我們只逛一逛就回去怎么樣?”
“不行,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要好好溜達一下。你不告訴我去哪兒,那我就一直走,一直走,不回去。”
“那,那去曲江池吧,現在是夏末,那里的芙蓉園還有晚荷可以看。而且那里離秦王府也不算特別遠。”
“晚荷?咱們府里也有啊,何必跑那么遠去看?”
“芙蓉園里的荷塘要大許多,我們府里的只怕還不及它那里十分之一的大。而且,那邊遍植楊柳,水有多,即使是夏日也很涼爽。倒是散步的好去處。”
“嗯,也好,我也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那我們就去那里。”
我為了方便出門,特意換了男裝,可誰知雁奴死活不讓我騎馬,非要坐馬車,偏偏今日跟著的車夫又是個慢性子,晃晃悠悠的過了好半日才到了曲江池。
說來慚愧,我在長安城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但還真沒逛過幾個景點。印象中的曲江池還是它一千多年后的樣子,所以最初雁奴提議來這里的時候并沒有什么興趣。
可到了這里才發現,一千年前的曲江池還是很值得一看的。不管是長已委地的楊柳還是熙熙攘攘的綠荷,甚至是剛修不久的亭閣樓臺,都透著一股的自然勁兒。不像現代經過翻修的景區,完全沒有了當時的情致,只是些人為的造作風景罷了。
“曦姐姐,你覺得怎么樣?”
“比在秦王府呆著強多了,這里的風都感覺吹的人無比舒坦。”
“我們往河堤那走吧,既有陰涼,又可以看荷花。”
“雁兒,你看河堤那邊好多帷幔。”
我們一路往前,發現河邊或者繁茂的樹下,都張起了不少帷幔,或大或小,五彩招搖。
“那是長安城里的富戶或者文人來這里看風景,因為有女眷,或者不喜歡不相干的人打擾,所以才臨時張起帷幔遮擋一下。”雁奴解釋說。
我們倆說著話便經過了一處不小的遮蔽區。這家的帷幔可不是臨時張起的,每隔兩米都有木桿釘入地里,而且帷幔的材質竟然是玄青色的團花重錦,頂端更是點綴有連綿不絕的珠穗。這重錦一般人能得著來做件衣服都不算易事,這家竟然用來做帷幔。
在江邊這種地方,這真是赤裸裸的炫富啊。
“汪!汪!汪!”突然一只雪團似的小狗從帷幔的一個未釘牢的邊鉆了出來,一邊歡叫著一邊用鼻子拱著一只竹條編的蹴球玩。
這只狗毛色雪白,渾身上下一絲雜色也無,鼻子扁扁的,好像是京巴一類的小狗。
“這扶林犬可是很稀罕的吶,看來這家人是大有來頭。”雁奴看著那追著球的小狗說。
“這狗還有學名?”我驚訝的問,不過我看來看去也看不出這狗貴在哪里。同普通的哈巴狗差不多嘛,估計這個年代還沒有那么多的品種。
“汪!汪!汪!”又是幾聲狗叫,這次的聲音稚嫩很多,難道還有只小狗?
我和雁奴盯著那聳動起來的帷幔邊兒,竟然從那里拱出一個丁點兒大的小孩來。
他鉆出來之后,四下張望著,看到狗往我們這邊來了,便也一步一顛兒的跟了過來。這小孩子還小的很,他那哪里是走,只能算是手腳并用的快速爬行。
這里雖然都是草地,但也難免有石子一類的尖銳東西,我忙上前把他抱在懷里,他也不認生,讓我抱著,還順手攬住了我的脖子。
那只小狗也不玩球了,圍在我腳邊一個勁兒的嗅。
那帷幔里傳出一陣女子的嬌笑聲,不止一個人,像是幾個女子正在聊天,似乎很熱鬧的樣子。怪不得沒發現狗和孩子都不見了。也不知道這孩子這么小是怎么爬出來的。
那小孩攬著我的脖子,一個勁兒的把他的臉在我臉上蹭來蹭去。
“曦姐姐你就是討小孩子喜歡,你看這第一次見面,這孩子就跟你很親密吶。”
“看他的年紀只比恪兒大幾個月,他娘跟我應該也差不多大,又都生過孩子不久,身上有股奶味。兩個人很像吧。”
“不過我看這孩子倒是同二公子有些像吶。”
雁奴這么一說我仔細看了看那孩子,圓鼓鼓的臉蛋,汪著水的眼睛,有些翹翹的鼻頭,同恪兒還真有幾分相似。而且他那細致的下巴同恪兒更是一模一樣。
我真懷疑恪兒再大上幾個月就是這個樣子了。
“啊!”帷幔里突然傳出一聲驚叫,接著便是一個女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寬兒呢?剛才還在這里的。怎么一轉眼就不見了?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找!”
“應該是發現孩子丟了,我們快給他們送回去吧。免得大人著急。”我抱著那孩子往那帷幔的入口去。竟迎面過來十多個宮裝男女。
其中一個一眼便看到我,忙快步跑了過來。到跟前我才看清他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身材欣長的少年,一身牙白色的家常衣物加一條碧青色的腰帶襯得他面潔如玉,儀態翩翩。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冷淡。
是這家的公子嗎?只是到這種地方玩樂,腰間也要懸著佩劍嗎?
他跑到我近前,也不說話,略一拱手,便伸出手臂來想抱回孩子。那孩子不買他的帳,臉一扭,死死抱著我不松手。
“你還是找他娘親或者乳母來。”我對那少年說,小孩子一般都不太愿意讓男子抱的。
聽到我的聲音,他略略有些驚訝,連孩子也忘了,竟盯著我的臉看了起來。
“你是女子?”少年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比他的人要溫柔許多。
“是。”
“找到了,在這邊。”那少年回頭招呼其他人。眾人聞言紛紛趕了過來。一個乳母模樣的上前,沖我懷里的孩子伸出手。
那孩子吮著大拇指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我,才讓乳母抱走了。另一個宮女把我腳邊的小狗也抱在了懷里。
“你們是宮里的?”我有些好奇,便多嘴問了一句。
“不是。”那少年干脆的答道,但也沒有告訴我他們是哪里的,估計是怕惹上麻煩。
“多謝姑娘照顧我家小主人。”那少年又向我拱手一禮,便轉身同那些人走了。
“曦姐姐,這些人是宮里的?”雁奴也看了出來。
“可能是宮里的嬪妃出來游玩了吧。你看這重錦的帷幔,恐怕也只有皇家才用的起了。”
方才那少年叫那孩子小主人,身上又佩著劍,應該是個侍衛之類的人物。
“別管他們了,走吧。”我招呼雁奴繼續往前走。走了不多遠,到了一處柳樹密遮的陰涼處,發現這里的荷花開的最好,便住了腳,打算在這里休息一下。
“姑娘。”身后突然想起一個男子的聲音,嚇了我一跳。回頭看時竟是方才那個少年。
“你有什么事嗎?”
“敢問姑娘芳名。”那少年直白的問。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是誰。”
“那姑娘可是姓顧?”
我很是驚訝,又仔細打量了這少年幾眼,他的聲音倒是有些熟悉,但是對這張臉我卻是絲毫印象也無。
“你怎么知道我姓顧?”
“你是凝曦姑娘?”
聽那少年叫出我的名字,我更是驚訝無比。
“你認識我?”
那少年突然有些激動,方才冷淡不近人情的五官突然變得生動柔和起來。
“凝曦姐姐,你忘了我了嗎?我是小川啊!”
“小川?”
我看著眼前這個俊逸英氣的少年,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是啊,他是一直喜歡榛兒的那個小川嘛。怪不得我不認得他,我同他相處的那段時間,一直是雙目失明的,所以竟從未見過他的臉。
只是他怎么會在這里?
…………
(為什么收藏就是上不去捏?大家很嫌棄我的文嗎?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