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齻€趕到書房時，李世民正躺在房中的藤椅上小憩，一旁站著服侍的丫鬟見我們進來慌忙擺手。

魏征才不理她那一套，一拱手，便朗聲說道：“秦王殿下。”

李世民聞聲微微睜了睜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魏征之后立刻清醒過來，快速的起身，吩咐屋內(nèi)的丫鬟們你出去，關(guān)上門才問道：“魏先生怎么來了？”

“殿下，事情緊迫，實在耽誤不得。皇上剛剛貶斥了房玄齡和杜如晦兩位大人，更是令翊衛(wèi)府監(jiān)督他們即刻離開長安。不受詔令不得返回。”

“什么？！怎么會這樣？”

“憑的不過是些莫須有的罪名。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殿下要想辦法將兩位大人留在京中，太子此舉就是想砍除殿下的左膀右臂，前幾日齊王來東宮事就同太子商議，要找個由頭將殿下身邊的武將也都調(diào)走。”

李世民聽了這話登時沉了臉，“他們這么做是要動手了嗎？”

“而且太子已經(jīng)開始疑心魏某了，昨日已經(jīng)有人暗地里搜過魏某的房間。殿下，魏某今日親自進了秦王府，就沒打算再回東宮了。”

“魏先生是認為時機已到？”門外響起長孫無忌的聲音，接著他便同高士廉推門進來。

看到我在房間里，他有些驚訝，詢問的看向李世民。

“是我?guī)齺淼摹！蔽赫鏖_口道。“我想也許她可以幫上忙。”

“伊川俊的事之后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不會再幫你們的忙。”我冷下臉對著魏征說，他也太得寸進尺了些。每次都說是最后一次，但卻又都有下一次。

“這次非比尋常，而且魏某也不要孺人幫什么大忙，您只需要開口說個時機即可。”

我看了魏征一眼，覺得似乎總是泄露天機不太好。而且有一種利用自己已知歷史便操縱歷史之嫌。

“魏先生真是看得起我，我若說今日，只怕你們還沒準備好吧？剛同劼利可汗打了大半年的仗，應(yīng)該也沒有多少兵力來應(yīng)付長安城還有太極宮的守衛(wèi)了。”

“她說的對，這種事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好動手。魏先生有些著急了。”李世民有些責備的看了一眼魏征，似乎覺得他這次貿(mào)然來秦王府有些不對。

“魏先生這一來，豈不是在太子面前自動暴露了。他可能只是疑你，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了。”長孫無忌也接了一句。

魏征頓時有些懊惱，他本以為借著房杜被貶出京的機會煽動李世民反了，卻不料這里都是謹慎派，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不過也難怪他，做奸細總是壓力大些，想著早日解脫。

“是魏某唐突了，那房杜兩位大人……”

李世民略一沉吟，“還是讓他二人暫時離開長安，此時實在不宜再有什么動作，我們一舉一動都在父皇和太子的眼皮子底下。一會兒去找尉遲將軍，讓他安排人暗中保護便是。”

“對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巳時了。”

“各位就先回去，魏先生就留在本王府上。本王今日還要進宮一趟。宮里的董妃月前生產(chǎn)，今日滿月了，要進宮去道喜。凝曦，你換了衣服同我去。”

“我去？這不是王妃去才好嗎？”

“沒關(guān)系，你同董妃熟些，而且還可以順便去見一下恪兒。”李世民笑瞇瞇的說。

“好，好，我馬上回去換衣服。再準備些恪兒喜歡吃的東西。”

李世民拉住我，“不必了，時間有些不夠。”

我失望的“哦”了一聲，回去換衣服，不過能見到就好了。我匆匆回去，雪鶴正坐在我房中，似乎是一直在等我回來。

“曦姐姐，你回來了。”

“你在正好，快，幫我換了衣服，我要進宮。”

雪鶴忙答應(yīng)一聲，利索的去衣柜里取衣服。

“你怎么這個時候進宮去？”

“宮里董妃的皇子滿月，我正好也去見見恪兒。我已經(jīng)大半年沒有見過他了。”

雪鶴幫我整理著衣擺，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哦，我替姐姐你高興。而且，我本來以為姐姐你不高興我有了身孕的事，現(xiàn)在看你還肯使喚我，我就知道姐姐你不介意的是吧？”

我戴好耳環(huán)，戳了雪鶴的額頭一下，“你太敏感了。我怎么會介意呢？你是秦王的媵妾，這是遲早的事。我只是奇怪王妃說另撥院子給你住，你為什么不去？一個人不是更寬敞些。”

雪鶴搖了搖頭，“不，自從我爹娘死后，我就不愛住大房子。大房子沒人氣兒，尤其是我一個人住，更是顯得空曠瘆人。還是姐姐這里好，熱鬧。”

“只是我這沒什么人能照顧你，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很多事要你自己想著了。”

“沒關(guān)系，而且，而且……”雪鶴突然低了頭，吞吞吐吐的繼續(xù)說：“我也不怕姐姐笑話，我住在這里也是因為殿下常來你的沅湘館，他來的時候便也能順便看看我。”雪鶴說完臉快紅到了脖子。

“你現(xiàn)在有了他的孩子，不管住哪兒，他自然都會去看你的，你又何必借我的光？”

“不是這樣的，我在秦王府雖然不久，但也看的出來，殿下對姐姐最好。我是前朝罪臣的女兒，本是官奴，運氣好成了殿下的妾室。我本來不奢求什么的，可是……”雪鶴把手輕輕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不得不替他考慮。我不想這孩子一生下來就受人欺負。他爹爹多疼愛他一些，他才能好好長大。”

我明白雪鶴的憂慮，阿音現(xiàn)在有兩個孩子，很快還會有第三個第四個，韋珪和我也有孩子，雪鶴是怕自己生的孩子連號兒也排不上。

“你放心，我保證對你的孩子像對恪兒一樣，好不好？”雁奴走后，我就只剩下雪鶴一個朋友了，我自然要待她好一些。

“曦姐姐你放心，我不奢求秦王對我的感情，我只希望這個孩子好。”

我看著雪鶴小心翼翼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不忍心，她嫁給李世民完全是為了救他，此時她卻還要處處委曲求全。

“好了，姐姐不要聽我啰嗦了，快走吧。別讓殿下等著了。”雪鶴幫我又理了一遍身上的衣服、配飾，說道。

我拉著她的手，“你現(xiàn)在什么也別想，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知道嗎？”

“姐姐，其實雁奴對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真的，自從你那次為了救我自己掉入湖中之后，我就對自己發(fā)誓，我這輩子都要留在你身邊伺候你。因為你是第一個對我這般好的人。”

我在雪鶴汪滿眼淚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清晰、單純的影子。我覺得即使經(jīng)過雁奴的事之后，我也應(yīng)該繼續(xù)相信身邊的人。

李淵實在是有太多孩子，皇子公主一大堆，估計他都快記不清楚哪位皇子是哪個妃嬪所生的了。所以即便寵愛小棠，這個新皇子的滿月禮也是極簡單的。

皇子們都是帶著夫人們匆匆來匆匆走，他們一個個對自己的這個小皇弟實在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是給父皇一個交代。所以還沒一會兒的功夫，小棠宮里的人就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此時我才有功夫好好同小棠說會話。

“凝曦姐姐，你別陪著我說話了，我知道你最想見你的孩子。奶娘已經(jīng)把他帶去山水池閣那里了。皇上并不想讓你們見面，所以我吩咐了宜春帶著你悄悄的去。”小棠善解人意的先開口道。

我感激的看她一眼，想說謝謝可又覺得生分，但除了謝謝，又實在不知道說什么。

“好了，別同我客氣了。你看了恪兒再回來同我說話。我應(yīng)了半日的客，也有些累了，正好可以養(yǎng)會神。”小棠笑著輕輕往臥榻上一倒，還真的閉起了眼睛。

“孺人，這邊請，出了我們宮里走不多遠就是了。”小棠的侍女宜春輕聲說道。

我忙跟著她出去，心里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激動，太久沒見到自己的孩子了，我真擔心恪兒會不會已經(jīng)不認得我了。

路上宜春一直在夸贊恪兒，說他長的可愛，也很懂事。基本上不用董妃娘娘操心之類。我聽著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腳下的步子也越邁越快，不住在心里暗罵這太極宮修這般大是為什么。

“孺人，到了。”宜春指著前面的一處亭臺說道。

我忙伸長脖子去看，遠遠的有一個俏麗女子正牽著李恪的手在嬉戲。小棠不是說是奶娘帶著來的嗎？那女子身段苗條，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看打扮也不像宮里的宮女，是誰？

“恪兒！”我還沒邁進那涼亭，便高聲喊道。

李恪立刻回頭，看到是我，掙脫開那女子的手，朝我飛奔過來。我把他接進懷里，發(fā)現(xiàn)才半年的功夫，他就長高了不少。

“娘！你怎么才來看我？”恪兒緊緊抱著我的脖子問。

淚水模糊中，那個牽著恪兒的女子緩緩回身，竟然是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