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還沉浸在同自己兒子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感動之中,下一秒就發現雁奴竟站在我的面前。我條件反射的抱起李恪后退了一步,戒備的看著她。
“凝曦姐姐。”雁奴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滿臉笑容的對我淺淺一福。
“娘,方才我同雁姨在踢毽子玩吶,她踢的可好了,我們一起玩吧。”李恪從我懷里掙脫開來,去撿地上的毽子。
我轉過身對一旁的宜春說:“你先回去伺候你家娘娘吧,我這里沒什么事。”
宜春走后我才壓低了嗓子對雁奴說:“你來這里做什么?”
“怎么才多久沒見,曦姐姐倒同我生分了不少。”雁奴還是掛著笑,“我現在在東宮伺候,太子妃命我來太極宮送些東西給尹德妃娘娘。”
“恪兒,你去回廊那邊踢毽子,娘同雁姨說會兒話就去找你。”我看李恪要湊過來,忙說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雁姨怎么成了壞人,還是暫時不要顛覆他的三觀比較好。
“不行,娘你好不容易來看恪兒一次,我要你陪我玩!”恪兒扭股糖似的纏上我的胳膊,撒著嬌讓我陪他玩。
“恪兒乖,娘就說幾句話。聽話。”我拍著李恪的腦袋把他哄走。
“那好吧,我去找小寬哥哥玩。”李恪低聲嘟囔著拿著毽子走了。
“真可惜啊,皇上還不讓二公子回秦王府。曦姐姐你很想他吧?”雁奴看著李恪的背影揶揄道。
“哼!我以為太子已經兌現了他的承諾,讓你嫁給齊王了,原來不過還是在東宮當個丫鬟。你不是一直想攀上高枝兒當鳳凰嗎?怎么放棄了?”想起她將我推入水中,又是她害得我同恪兒母子分離,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自然要說兩句難聽的解氣。
“我也想啊,可是誰知道你同我們小姐說了什么,她竟極力反對,太子只好暫時作罷。”雁奴收了臉上的笑容,眼睛微微瞇起,看起來有些惡狠狠的。
“而且,秦王四處派人找我,我自然要在東宮避難。”
“我同你家小姐說的不過就是你做的那些事,保證沒有一絲一毫的添油加醋。你本身就夠讓人發指,不必夸張,就足以讓所以人對你敬而遠之了。”
雁奴突然對自己的指甲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低著頭看著雙手說道:“我不會放棄的。”
我不耐煩的說:“你放不放棄不關我的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嫁給齊王,隨便,那是你的事。但你若是敢動恪兒的腦筋,我保證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雁奴不屑的從鼻孔里冷哼一聲,笑了,“我還真是好奇啊,你到底要怎樣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呢?顧凝曦,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以前也不過是個歌姬,甚至還不如我這個丫鬟。不就是借著秦王對你的寵愛嗎?別太高看自己,你放心,我對你兒子沒興趣。”
聽到她對恪兒不感興趣,我自然也沒興趣留在這里同她閑磕牙,扭頭就走。
“怎么?你連話也不愿同我多說兩句嗎?”雁奴在我身后說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撇下一句,匆匆去回廊那邊找李恪。卻發現他正在同一個比他略高出半頭的孩子玩。是宮里的皇子嗎?但李淵好像沒有這個年歲的兒子。
“娘!”李恪看到我過來,把手里的毽子丟給那孩子,便跑了過來,“雁姨呢?”
這家伙還惦記著雁奴吶竟然,“哦,她有事走了。來,讓娘好好看看你,長高了不少,也重了,娘快抱不動你了。”
李恪得意的一揚下巴,“以前母妃總說承乾哥哥比我高,現在我可能都超過他了!”
“是,是,恪兒現在比你承乾哥哥要高了。”我摸著他的頭,覺得他離開我這半年多,似乎也長大了不少。
“這是誰?”我指著一邊那個拿著毽子怯生生看著我的孩子問。
“這是東宮楊良娣的孩子,我都叫他小寬哥哥。我在宮里的這些日子,都是他陪我玩。”
那孩子聽到李恪介紹他,忙向我拱拱手,他個子雖比李恪高,但卻瘦弱的很,一張蒼白秀氣的臉上是疏朗的眉眼,俊秀有余但英氣不足。此刻他淺淺的笑著,竟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娘,你看!”李恪從那孩子衣襟中扯出一樣澄黃閃爍的東西握在手里,又向自己懷里摸索了一會,把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金鎖片拿了出來。
他松開右手,右手上躺著的原來也是塊系著五彩纓絡的金鎖,讓人驚訝的是,恪兒手里的兩塊金鎖片除了纓絡的顏色不同,其他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小寬哥哥的長命鎖同我的是一樣的吶!”李恪獻寶似的說。
“方才你說他娘親是太子府的良娣?姓楊?”
“是啊。”
“那你娘叫什么名字?”我抖著聲音抓著小寬的肩膀問。
“我娘單名一個楠。小字煙絨。”小寬驚訝的看著我答道。
瞬間我變的很凌亂,妍惠公主嫁給太子我不奇怪,可是她的兒子為什么會叫李寬?這明明是李世民兒子的名字啊。
“娘?娘你怎么了?”李恪扯著我的袖子晃了晃。“我有些餓了,想回董妃娘娘宮里吃飯了。”
“哦,好。”我下意識的答應道。
“我也該回去了,不然我娘該找我了。”李寬沖我又是一拱手,還不等我說話,便走了。
“小寬哥哥,我們明日到這里放風箏!”李恪高聲喊著。小寬沒回頭,只抬起右手臂揮了揮算做回答。
“娘,你認識楊良娣嗎?”李恪牽著我的手,仰著臉問。
“恪兒,你有沒有見過這位良娣?”
“嗯,見過。不過也就一兩次。她很和氣,每次見我都會帶些吃的穿的給我。娘,我什么時候能回咱們府上呢?”
“你不喜歡宮里嗎?”
“這倒也不是。宮里大,還有很多好玩的,可是恪兒想娘陪在身邊。”李恪晃著我的手臂,撒嬌道。
“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等到這池子里的荷花開了的時候,娘就接你回去好不好?”我指著一邊池塘里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保證道。不過那個時候李恪應該就可以永遠住在宮里了。
“娘你說話要算數!”李恪抓著我的手同我勾住了小拇指。
“娘同你打過勾勾了,一定說話算數。”
李恪開心的笑了起來,一路不停的跟我說他在宮中的生活,看他興奮的樣子,小棠把他照顧的很好。我們兩個回到小棠宮里,宮女就迎上來說董妃已經準備好了午膳,等著我們過去。
李恪進去輕車熟路的洗手、換衣服,還扶著小棠坐下。生了孩子的小棠看起來還是稚氣未脫,那雙靈動深邃的眼睛倒是溫柔了不少,她以前也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坐月子在房中呆久了的緣故,現在倒是白嫩了不少。
“孩子呢?”
“哄睡了,宜春抱去奶娘那里了。我陪你吃飯,說說話。”小棠拿起筷子,第一筷子把菜夾給了李恪。這雖然是個極小的動作,但卻讓我對小棠更是感激。
李恪也拿起小棠手邊的碗幫她盛了碗湯,放好之后又忙拿起我的碗也幫我盛了一碗。
我總是做夢夢到恪兒再見我時連話都不愿同我說,現在看來他對我的感情不僅沒有淡掉,反而比以前更懂事了。
“謝謝你照顧恪兒。”我還是說出了謝謝,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小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這樣說來我也要謝謝曦姐姐,要不是皇上把恪兒送過來,我也不會生下我的孩子了。”
啊嘞?這個因果關系我怎么有些不懂呢?
“恪兒同你的孩子有什么關系?”
小棠的眼神一閃,似乎有些難言之隱,“我的意思是照顧恪兒這么長時間,我以后也能照顧好我自己的孩子。”
我看著小棠躲閃的眼神,知道這不是她原本想說的話。
“對了,曦姐姐,怎么今日你自己進宮來,也不帶個丫鬟?雁奴姐姐呢?”
這次換我躲閃了,不過是說些生病了之類的理由搪塞過去。
“娘娘,您找我?”宜春這時進來問道。
“沒有啊,我不是讓你看著孩子睡覺的嗎?你怎么過來了?”
宜春聽了這話更是納悶,“不是啊,方才這位孺人的丫鬟過來說娘娘您找我,所以我讓她看著孩子,自己先過來。”
“我的丫鬟?是誰?”我一躍而起,抓著宜春的胳膊急迫的問。
“就是方才在山水池閣那里同小公子玩耍的那個。”宜春有點被嚇到了,怯怯的說。
是雁奴。
“快!快帶我過去!”
“凝曦姐姐,怎么了?你不是說……”小棠更是不明所以,疑惑的問。
“一會兒再跟你解釋!”我推了宜春一把,她才反應過來,忙快步往外走。我跟在她身后,匆匆到了孩子午睡的房間。
我四下張望著尋找雁奴,宜春直撲向床上放著的孩子。突然一聲尖叫。
我看向宜春,她癱坐在地上,裹著孩子的襁褓已經散開,那孩子的臉沖向我這邊,泛著不太正常的青灰色。我忍著內心的巨大恐懼一步步上前,伸出手摸了摸那孩子,小身子還是溫熱的,可是已經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