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十月初一寒衣節

蕭破起身，因為跪久了的緣故，突然站起只覺雙腿不聽使喚，站立不穩之下竟然摔在門口。額頭磕在門檻上，直接破出一條血口。小男孩過來扶他，一面叫道：“爺爺，他的額頭磕破了！”

沙拓欣長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門口，屋里的燭光照射下，雖是大白天，也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扶起蕭破，沙拓道：“蕭將軍貴為國師傳人，又是王上的師弟，本不需要如此。”

蕭破顫顫站直身子：“沙將軍哪里話，沙家世代守護沿干城，保住多少民眾，使其能得安居樂業，為吐蕃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這才是值得小將敬佩的。”

沙拓心里寬慰許多，這才問道：“你來找我什么事情？”

蕭破道：“特來祭奠亡人，另外喚將軍上殿議事。”蕭破說完，走向屋中靈堂，只見滿滿靈堂之上蹙立十多個牌位。蕭破再次跪在靈位前。沙拓喚那小男孩道：“沙兒滾，去給叔叔拿三支香。”

小男孩跑去案臺上拿三支香點了，遞給蕭破，蕭破黏香九拜，一面道：“小將蕭破特來祭奠亡人，日后一定血洗回軍，為一眾守城將士報仇血恨。”

看著蕭破拜完，沙拓抱起沙兒滾，叫喚道：“走吧，我們去大殿議事。”

一會出了祠堂，沙拓把孫子交給兒媳帶走，這才跟了眾人前往大殿。

因為沙拓沒到，耶律楚已經在大殿上來回踱步好久，蕭破請命跟士兵同去，肯定有他的用處，所以耶律楚并沒有再派人去喊，只能在大殿上等著。

大殿上的人各自小心議論著事情，李空靜靜坐在角落里，赤倫珠碎碎叨叨和他說話，他只是時不時答上一句。

耶律楚看向大殿入口，還是不見沙拓，默默的心里祈禱：“但愿蕭破此去能化解開沙拓心中的郁結。”他教過蕭破五年學識，比較了解蕭破的性格，知道蕭破此去定是為了化開沙拓的仇意。

再次踱步一圈，抬頭時，終于看見了沙拓和蕭破，耶律楚心中的一顆大石落定。沙拓走進大殿，眾人馬上停止說話，沿干城一干舊將見了沙拓，更是全都站起來迎接。

沙拓抬抬手：“都坐下吧！全部打起精神來，戰事隨時可能爆發，莫不是我不來你們都不打仗了。看你們一個個萎靡的樣子，哪里還有半點將官的殺氣。”隨著沙拓的責罵，那些部將個個坐直身子，信心倍增。

耶律楚笑迎沙拓：“沙老將軍，還等你主持大局呢，快上座來。”說著過來拉了沙拓走上主座。

蕭破覓個偏位坐下，旁邊的赤倫珠湊近小聲問道：“沙大叔不生氣了嗎？”看見蕭破點頭，赤倫珠釬手拍他后背，小聲贊道：“好個蕭破，有你的！”

這一幕全被李空看在眼里，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待得沙拓坐定，耶律楚把日間看見回軍在樹林伐木一事說了，沙拓吩咐一聲，人人各表看法，眾人說的都是一般，只說是回軍云梯將盡，所以伐木造云梯。

沙拓思考一會，開口道：“既然回軍要大量造云梯，造好后必定大舉攻城，但不知道他們何時攻來，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守好各自崗位，另外巡城的人手增加些，就由蕭破、李振、洛山赤帶隊巡城，遇有情況立馬通報，其他人全部去準備守城工具，除了鐵鍋所用材料外，其他還能找到的滾木滾石全部收集好，由徐文書指揮，堆放在就近的位置。”

眾將一一應聲，沙拓安排定，轉問耶律楚：“耶律大人這樣可好？”

耶律楚道：“沙將軍步兵派將甚是得當，耶律楚佩服。”

“那好，大家現在就行動吧，動作給我快些！”眾將紛紛奔出大殿，各自帶隊去辦事。殿中只剩下耶律楚與沙拓，耶律楚轉問沙拓道：“沙將軍，我想去看看傷兵，你可否引我前往。”

沙拓道：“耶律大人不愧是王上身邊的能人，一語中的，安撫兵士極為重要，我這就引你前往。”

沿干城中風風火火展開行動，回回軍里也在日夜準備柴木。

這一日只到深夜，回軍都沒攻城，因為他們還未準備妥當。完顏伯俊在軍帳里輾轉走動，總是無法靜下心來，不時就要叫上風明越一起去查看柴木的準備情況，最后一次查看回來，風明月還是認為數量不夠。此時夜色也深，蒼穹一片黑暗，已經到了二更天。

風明越哈欠連連，開口道：“四王子，我們該回去休息了，看情況，要到明天才能準備夠，要不就定在明晚攻城吧！明日子時一過就是十月初一，在中原說法里是鬼節，正好給沿干城點一把鬼火，燒他個翻天。”

完顏伯俊點點頭，呢喃道：“也不知顏將軍睡了沒？”

風明越道：“他到軍中各處探問傷兵，應該早回去休息了。”

“好吧，風先生先回去休息。我去看看龍行空賀多斯，自會回去。”

風明越辭離，完顏伯俊尋了龍賀二人的軍帳而去。

雖是子夜，二人帳中依然亮著燈火，遠遠的不時聽見龍行空的痛叫聲。他們滿身都是傷痕，火辣辣的痛，根本睡不著。

完顏伯俊走入帳篷，龍行空正在喝罵幫他擦藥的兵士。那兵士見了完顏伯俊，慌亂下更是擦重了，又引出龍行空的一聲痛叫。兵士要拜禮，完顏伯俊止住，接住藥罐子，親自去幫龍行空擦藥。

龍行空受寵若驚，只道：“四王子，你是萬金之軀，怎能讓你親自動手，我自己來吧。”

完顏伯俊道：“龍長老說哪里話，我自小就是你們看著長大，你和賀長老就像我的親人，照顧了我這么多年，你這樣說且不是見外了。”龍行空大大咧咧的性格，聽了這話，只覺心內大是感動。

完顏伯俊慢慢幫他擦藥，一面道：“等明日天亮，我就著人把你們送回大波羅門，門中有上好的丹藥，大護法更是醫中圣手，去那里治療才好，否則你們的這些傷疤日后恐怕難以退光滑。”

完顏伯俊雖然擦藥動作輕，龍行空還是感覺辣得疼，但是完顏伯俊不是兵士，他只能強忍疼痛，一面口里擠出幾個字：“一切聽四王子的。”

完顏伯俊擦了一會，又喚那兵士過來繼續，只道：“龍長老，擦完了早點休息，我再去看看賀長老。”

賀多斯的帳篷就在旁邊，完顏伯俊去看過賀多斯，這才轉回自己帳篷休息。

農歷十月初一，謂之“十月朝”，又稱“祭祖節”，為送寒衣節。亦稱冥陰節，這一天，特別注重祭奠先亡之人，謂之送寒衣。與春季的清明節，秋季的中元節，并稱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節”。

為免先人們在陰曹地府挨冷受凍，這一天，人們要焚燒五色紙，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并連帶著給孤魂野鬼送溫暖。

十月一，燒寒衣，寄托著今人對故人的懷念，承載著生者對逝者的悲憫。

青煙日落更黃昏，路火千堆處處痕。

寄與亡魂焚幣盡，冥途冷遠念家尊。

這首七絕寒衣節，正是寫十月初一祭奠亡人的情景。

這個特別的日子，對于很多人來說都很重要，對于回軍和沿干守軍，同樣是一個難以忘記的日子。

入夜之后，完顏伯俊和顏震早早站在高處，等待著時間的到來，風明越陪在一側，這是他出的計謀，成與不成，就靠今晚的一戰。

“戌時到了，怎么風還是這么小？”完顏伯俊無奈。

風明月道：“四王子不用擔心，我記得這幾日都是進了亥時才刮大風，到子時，風就會襲天卷地的刮起。”

顏震抬起手，感覺著風的力量，時間一點點的飛逝，讓三人的心都無比焦急。終于顏震的臉上泛起笑容，大聲叫道：“風大了，風大了，四王子風開始變大了。正是吹的西北風。”

完顏伯俊道：“可以開始堆積柴木了，等風再大些，就開始攻城。”

一旁等候的傳令兵馬上號角傳令，嗚嗚咽咽的號角聲響起，就好像夜里的鬼魂哭嚎。

蕭破正在城墻上巡夜，聽到敵軍號角聲登時色變，馬上喚人敲響鑼鼓，鼓聲一響，沿干城所有將兵馬上進入緊急備戰狀態，城頭很快密密麻麻站滿兵士，這次，已經是沿干城的所有戰力。

除去有其他任務在身的將官之外，所有的將官都來到城墻上。沙拓死死盯住回軍營地的方向，但是卻不見有回軍攻來。耶律楚問道：“蕭破，是不是你聽錯了？”

蕭破搖搖頭：“不可能。這里好多士兵都聽見了。”

好多人馬上應和。

沙拓大惑不解：“那怎么不見回軍攻城！”正當他問出這話時，一個兵士急急跑來報道：“沙將軍不好啦，西北方涌現大量回軍。”

沙拓振臂大呼：“快，主力往西北方向過去。”跟著他的聲音，眾將全往西北方奔去。

到了城墻處，放眼望去，只見明晃晃的火把亮起，回軍急急動作，在200步外堆積柴木，由于回軍兵士太多，每個人都是來回極快，柴木堆積先時只是一小堆，很快就越來越大，不用多久，高度就超過了城墻，到后面很難堆高上去，回兵依舊盡力堆積，慢慢的龐大的柴堆竟然比城墻的兩倍還高。柴堆的直徑也寬達四五丈。

眾人看得不解，沙拓疑惑道：“這是要干什么，莫非想要堆柴燒毀沿干嗎？不過這也離的太遠了吧。”

聽了這話，登時有守兵笑起來，有人叫道：“回兵肯定是久攻不下，所以發瘋了。”沒想到應和他的人居然有很多。

就在這時一陣風刮起，從西北方吹進沿干城來，這西北風經常吹刮大地，沒有人注意到，大家依然看著回軍的奇怪舉動說笑著。

徐嵩卻是腦中異樣顫動，好像要想到什么，但總是差了一點點，那個想法就跳不出來。風刮過一陣，又起一陣，之后越來越大。

徐嵩暗叫一聲，終于明白過來。嚷聲大叫：“火攻，這是火攻，風火助攻，快，快，派人去搗毀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