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望龍坡

為了回回不下屠城令，沙拓只得依了回軍言語，第二日親自帶了印信交付，然后進到城中安撫亂民。

卻這一切辦妥后，沙拓走上城墻，橫劍自刎，死在城頭。死時雙目不閉，死死盯住回回國方向。

兵士很快報予完顏伯俊，完顏伯俊嘆氣幾聲，吩咐抬去安葬。

搖動尾巴催趕身上的蚊蟲，紫電一邊吃草一邊抖著身子，蕭破看它吃了些，突然秋風刮來，身上絲絲涼意，那邊火堆燒得正旺，蕭破走去火堆邊，烤火取暖，沙兒滾躺在娘親懷里睡熟過去。

看著這一切，蕭破想起兒時，那一天他永遠無法忘記，和母親訣別之后，卻又迎來父親的過世。再次轉回思緒時，蕭破的眼睛已有些濕了。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保護沙兒滾母子平安，不僅是為了沙拓的托付，更是為了世上不多一個像自己一樣的孤兒。

紫電突在這時驚亂起來，四蹄轉動，十分不安，蕭破查覺異動，更隱隱感覺地面有震動，他俯身把耳朵湊近地面，震動的聲音更大了，肯定是追兵來了，而且數(shù)量龐大。

蕭破不敢猶豫，喚過沙家母子，再次上馬，暗夜里繼續(xù)往前飛奔。

出了林子，面前的光景在星光下更覺清晰，一條長長的橫坡綿延開來，猶如一條巨龍盤伏大地。

“這就是望龍坡嗎?”

沙夫人點頭，“翻過望龍坡，再走幾里，就能進入官道了。”

蕭破轉頭看看后面，一片光火已經越來越近。他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趕上撤退的隊伍，但是假如真能趕上，會不會把這追兵帶給己方的軍隊呢，己方軍隊大敗之下，如果再遇追兵，能否全身撤退？

蕭破思考下毅然決定，不能把追兵帶給己方隊伍。如今紫電受傷，又三人同騎，只怕根本跑不過追兵，如此，還不如我就停在這里，引開追兵。趕馬上了望龍坡，蕭破找上山頭，尋了個隱秘處，囑咐沙家母子藏好。自己提韁離開，遠遠就站在望龍坡上。

此時天穹星辰漸淡，顯是將要天亮，蕭破騎馬立在望龍坡上，就似這山巒間的一快巨石，毅然而倔強。

紫電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嘶聲嘯叫，唱響著一曲曲悲慟天地的戰(zhàn)歌。

望龍坡下一片火光里，回軍終于到了，顏烈馳馬在前，搖指望龍坡上的身影道：“那人是誰？”

眾兵隨他手指望去，卻因為夜色淡漠看不清楚，只看出有條人影。一名精干小將奔馬出來，道：“待我前去看看，以免前面有敗軍埋伏。”這小將手提一桿長槍，背挎一把大弓，豁然正是蕭破歸還給完顏伯俊的那對槍弓，原來他正是巴魯?shù)膬鹤影秃铡Ｄ侨瞻汪敱皇捚茢貧ⅲ觐伈☆櫮畎汪斢⒂拢桶堰@對槍弓給了他兒子巴赫。

當時巴赫未在隊伍里，后來得知蕭破斬殺父親，幾欲去沿干城下叫戰(zhàn)蕭破，但軍令不允，他才按下仇恨，后來攻破城池，他四處尋找不見蕭破。巴赫心切報仇，便跟隨顏烈的騎兵隊伍追來。

顏烈答應一聲，點了三百人跟他前去。

巴赫縱馬前行，奔上望龍坡，火光跟隨移動，很快照清了橫坡上的人。不等蕭破出聲，巴赫大叫一聲，當先提槍沖了上去。

蕭破看見來人，也不迎敵，轉馬就撤，他的目的只是引開回軍。

身后的兵士大叫：“巴將軍，不可追趕，以免中伏。”但巴赫見了仇人分外眼紅，哪里理會別人言語，提槍就追過去，口中大叫：“蕭破別走，吃我一槍。”兵士們慌忙分出幾人前去回報顏烈，其他人則跟他一起追去

蕭破縱馬前奔，去的飛快，后面眾人緊緊追趕。行過一陣，轉頭看看，見跟來的只有兩百余人，蕭破知道沒有引來大隊伍。于是轉回馬來，心中篤定，先殺了這百十人再說，或者那樣才能引過大隊伍來。

巴赫見蕭破轉回，滿心歡喜，似乎馬上就能報仇。口中大叫：“蕭破，我今天若不殺你，枉為人子，受死吧！”

蕭破記得這桿長槍，正是自己用過的那把。長槍沉重，這回將能施展開來，臂力肯定其大。考慮到這層，蕭破不敢大意，專心應敵。

眼看長槍往面門穿來，蕭破運刀上擋，武器雙雙碰上，二人都震得手臂發(fā)麻。各自暗贊一聲，錯身后，再次對在一起，蕭破左肩受傷，不好施展天佛掌，只得運刀拼殺。

二人戰(zhàn)了四五個回合，不分高下，那邊眾兵卻已經圍攏過來。蕭破知道不能戀戰(zhàn)。運起北極天磁功，引動火燃刀出擊。

破魂刀被蕭破外氣牽引，刀身幽紅纏繞，離手飛出，遠遠的就有層層熱浪沖擊。巴赫幾時見過這種凌空御刀的功夫，吃驚下不敢大意。挑槍回撤。

很快拼過幾招，巴赫漸感不支，奔馬奪回，大呼一聲，“全部一起上。”眾兵各提武器，向蕭破圍殺。

蕭破全力施展功法，在人圍里左右沖殺。這些人只是普通騎兵，武藝較弱，如何當?shù)米∈捚频牡斗ㄔ幃悺Ｋ南吕锖芸鞈K叫連連，已經死了十多人。

巴赫退在一邊，彎弓搭箭招呼蕭破。

蕭破一面抵擋騎兵攻擊，一面又要提防箭矢，開始忙亂起來。但好在雖有兇險，卻未受傷。戰(zhàn)過一陣，對方又死了二十多人。

這時只覺火光更亮，蕭破打斗中偷臉一望，顏烈?guī)Я嗣苊苈槁榈尿T兵出現(xiàn)在不遠處。

蕭破心下大驚，這么多人，自己萬萬討不了好。再不猶豫，沖開一個口子，向前逃亡。

逃過一陣，回身一望，對方沒有跟來。蕭破重又轉馬回去，如此走走引引，回軍竟被他牽著繞了兩刻多鐘。

那邊顏烈看著蕭破再次跑遠，心里火大，左右想了想，吩咐道：“巴赫，你帶一千人去追蕭破，其余人等跟我繼續(xù)追趕原路，真搞不清楚這人什么意思，莫不是敵軍分散而逃。”

他剛說出這話，突見遠處亮起一片火光，并有聲音大吼：“回軍哪里逃，還不中伏。”

這聲音剛落，另外一處又亮起一片火光，同樣的聲音大吼：“回軍哪里逃，還不中伏。”

更可怕的是這聲音熄了一處又起一處，竟然亮起來足有五處之多，儼然把回軍圍在埋伏里。

回軍此時正好被蕭破引在一處凹地里，眼見被圍，顏烈大驚：“快撤，撤回望龍坡，這里地形不利，一旦被圍，對我軍不利。”

回軍哄亂里馬上撤回望龍坡。

蕭破也看見了那些亮起的燈火，心中思索，難道我軍真的再次設伏嗎？但他仔細里一看，頓時發(fā)現(xiàn)異常，那些亮起的燈火稀稀落落，顯然人數(shù)不多。

想來回軍定會很快察覺，蕭破不敢休息，轉馬奔向最近的一處火光。一時近了，遠遠看見火光中一名女將簇馬凝立，焦急的看著這邊。

“倫珠小姐！”蕭破叫喚一聲，奔馬趕近。

“蕭破，看見你真好，我還以為你－－－－－－－”赤倫珠喜笑顏開，過來迎接，一面又問道：“沙家母子呢？”

“我已經把他們藏在了那邊的山上，害怕回軍追擊你們，我便獨自來引回軍。”蕭破道，“你們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耶律大人他們呢？”

赤倫珠道：“他們已經退進官道里，離這里只怕有一里多了。因為擔心回軍追擊，特派了我們五人在此惑敵，一面接應你。”

“共有多少人？”

赤倫珠道：“我，還有李空，李震，洛山赤，明關雄，每人帶了三百人分守五個方向。”

全部才有1500人，蕭破臉色難看，他剛才見了回軍隊伍，足有萬人騎兵。若被發(fā)現(xiàn)己方人少，定然遭回軍碾殺。

蕭破叫道：“不好，你們站立之處火光稀落，迷惑不了回軍太久，一旦他們反應過來，那就慘了，趕快撤退。”

“千萬撤不得，能阻一時便阻一時，否則若是撤走，回軍追趕，勢必要滅了整支隊伍，我們來時耶律大人就吩咐過，若是回軍不受迷惑糊，則盡力拖住回軍。”赤倫珠眼中似有絕訣之意，她再一次體會到了戰(zhàn)爭的殘酷，戰(zhàn)爭真的不好玩。

顏烈領隊撤回望龍坡，重又仔細轉看遠處的火光，看了一會，發(fā)覺不對，拍頭大叫：“不好，中計了。”

巴赫還沒反應過來，問道：“顏將軍，怎么了！”

顏烈伸手指點遠處火光：“你看那些火光，稀稀落落的，肯定人數(shù)很少，方才我以為對方人馬全在，現(xiàn)在看來多半沒有幾人。差點被他們迷惑不敢進攻，荒廢了追趕時機。”

巴赫聽得氣憤，張口罵道：“吐蕃人真他媽狡詐。”

顏烈既然知道原委，哪還停留，馬上吩咐出擊，分了五個千人隊分攻五處火光，他則帶了五千騎兵繼續(xù)原路追擊。

巴赫當先請命追擊蕭破這方的火光，報仇之念依在他心底燃燒著。

蕭破死死盯住回軍，果然不過多久，就見一支隊伍往這方沖來，赤倫珠一楊手上雙锏，大叫一聲，“給我沖。”

蕭赤二人互望一眼，帶頭沖去，以少戰(zhàn)多，又是一場兇險的戰(zhàn)斗。

暗夜里的望龍坡依然寂靜的橫在大地上，漠視看著這世間的冷暖爭斗。刀兵交擊的聲音響側夜空，夾雜著不時傳出的慘叫聲，混成一曲悲壯的戰(zhàn)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