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醉生夢死
世界往往是這樣的,有的人在醉生夢死,有的人卻在艱難地求活。
人類,用生存來證明自己的尊嚴(yán),無論生存是怎樣的,活著總比死了要好。這就是人。
活著真的是一種幸福嗎?但當(dāng)世寧重新醒轉(zhuǎn)過來的時(shí)候,為什么每呼吸一口,他所感到的只有蒼涼的悲哀?難道他所呼吸的,竟是死亡的氣息?
紅姑娘,喬羽,喬大將軍,這所有的一切,都宛如泥濘的荒蕪,在他的腦海中固執(zhí)地纏繞著,讓他久久不肯相信自己是活著的。但他的身體卻前所未有的健壯,完全不像重傷之后又被刺了兩劍。他的氣息在體內(nèi)活潑地運(yùn)轉(zhuǎn)著,甚至比他最盛之時(shí)還要強(qiáng)健一些。他低頭查看著自己的身軀,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掌傷和劍傷,甚至連他斷裂的腕骨,都完全復(fù)原,看不出絲毫受傷的痕跡來。
這又怎么可能?世寧驚奇地站了起來,他的身子卻猛地一震,就此僵硬住。自己置身之處,竟是一片叢林。叢林中是尸體。遍地的尸體。
對面一株大樹上牢牢釘著一個(gè)紅衣女子。
紅姑娘!她的臉上咬著一條赤紅的血蛇,她的臉浮腫了起來,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她的身上全都是蛇,每一條都是她豢養(yǎng)的靈物,每一條都是致命的殺手!但現(xiàn)在,它們卻全緊緊咬在她身上。奇怪的是,紅姑娘的臉上竟然有著一絲笑容。死亡,似乎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但世寧的心中卻掠過一陣恐怖。紅姑娘那笑容在日光下顯得有些陰森,那鼓起的雙目似乎在盯著他,隨時(shí)都要惡撲上來。世寧急忙將眼睛移開。
他的眼睛無處可去。因?yàn)闈M地都是死尸。橫七豎八凌亂地堆積著,全都是這叢林中歡樂歌舞的人們。他們在篝火邊歌舞升平,然后在日光中靜靜睡去。奇異的是,他們每個(gè)人的臉上都有著一絲笑容。
陰森的笑容。日光越強(qiáng),這笑容就越陰森。白色宛如可見的日光仿佛是一根根的線,將這些陰森串起來,串成網(wǎng),撒向中間站立著的世寧。
世寧忍不住打了個(gè)冷顫。他并不膽小,只是這情景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詭異,如此的陰森!他的眼睛忽然一亮,身子跟著斜斜地躍了出去。世寧掠向的,正是紅姑娘所在的那棵大樹。他在樹上一撐,身子跟著落下,攤開手掌,現(xiàn)出一片布來。這片布,本來是在紅姑娘的手中緊緊攥著的。這片布已被鮮血沾染,但還是能看出,上邊精心刺繡的文獸。
世寧的瞳仁開始收縮。這分明是朝廷一品大員的補(bǔ)服!而在這邊陲之地,穿這種衣服的人只有一個(gè),那就是喬大將軍!
戈壁風(fēng)聲更緊,世寧在狂奔。他昏迷之前,分明看著紅姑娘抱著喬羽的尸體,走進(jìn)了這片叢林。沒想到,這里也是她生命的終結(jié)。
或者他對紅姑娘有著怨,有著恨,但她死后,這一切都該平息了。紅姑娘或者是個(gè)壞人,但決不應(yīng)該死在喬大將軍的手中!世寧想起喬大將軍的種種惡跡,心下已決,他要?dú)⒘舜巳耍瑸榧t姑娘和喬羽報(bào)仇!
大營并不遠(yuǎn)!
掌燈時(shí)分,世寧趕到了大營。世寧身子悄悄掠了起來,向喬大將軍的金帳潛了過去。在他這種武林高手眼中,大營的巡邏基本上形同虛設(shè),而金帳在夜色中看來,又是那么的顯眼。
喬大將軍正在跟一位白衣少年談著些什么。世寧本想再等些時(shí)候,人少了才好下手,但轉(zhuǎn)念一想,此乃替天行道,為什么鬼鬼祟祟地避人?有人看到了更好,正可作為勸世的榜樣,隨即一拳敲在金帳頂端的金箍上。那金帳頂頭的金箍被他一拳擊得粉碎,世寧挾著滿天碎塵,疾撲喬大將軍!他知道喬大將軍功力頗高,因此一出手便是全力,真氣幾乎已運(yùn)到極限,破魂劍身閃過一陣熒熒的火光,凜凜寒意蔽天而來,恍如星火行野,怒罩喬大將軍!喬大將軍眉頭皺了皺,手一抬,一掌迎著世寧的長劍揮了出去。
世寧不敢怠慢,真力又加了兩成,劍身登時(shí)漾起一陣細(xì)微的波紋,輕輕龍嘯之音綿綿震開。只聽一聲輕響,破魂劍已經(jīng)深深地扎進(jìn)了喬大將軍的手腕之中!霸猛的真氣隨著劍勢縱橫躥飛,將喬大將軍的骨、血環(huán)環(huán)震開,形成一圈濃稠的血霧,隨著劍身游走。喬大將軍的臉色變了,但卻不是驚懼、痛苦,而是一種很平靜的哀傷,定在了世寧的臉上。
他的表情很古怪,世寧的心不由一動,劍勢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輕柔的聲音傳了過來:“請將他留給我好么?”
金帳的帳門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卷起,夜色忽然清亮了起來。
潔白的月色慢慢浸染成紅色,卻不同于紅姑娘那樣的艷紅,輕輕的只有一點(diǎn),卻仿佛將整個(gè)夜色充滿。那是一種近乎于黑與紅之間的顏色,就以月色做波,細(xì)足為莖,她每一步之間,都盛開一朵青蓮,檀香四射。夜風(fēng)揚(yáng)起她黑得發(fā)藍(lán)的長發(fā),像一蓬張揚(yáng)的花綻放在天地之間,和她身上紅黑交纏的大幅紗麗交相輝映,華麗得有些令人頭暈?zāi)垦?。她的膚色略深,眼睛比中原人更大更黑,迎著金帳中的燭火半張半闔,透出一股野性未泯的機(jī)智。更讓人難忘的是,她寬闊的前額上,不是照例點(diǎn)著一顆吉祥痣,而是嵌著半輪鮮紅欲滴的月牙。光華輪轉(zhuǎn)的寶石深深嵌入骨骼之中,這種奇異的裝飾深深透出一種邪惡的**來,讓她看去如同從古天竺壁畫中走出來的散花天魔女。但她的目光卻如古潭一樣澄凈而深邃,臉上浮著一層大海般的暈光,目光宛如落花,落在了喬大將軍的臉上,淡淡道:“我是來討債的。”喬大將軍臉色變了變,終于開口道:“什么債?”
那女子凌空畫了個(gè)花瓣的形狀,但那花瓣卻甚為怪異,八瓣交織,可跟牡丹、芍藥什么的大大不同。喬大將軍的臉色更沉,忽然艱澀一笑,道:“為什么不是她來?難道她真的死都不肯見我一面?”
那女子悠悠道:“她以前沒忍心殺你,現(xiàn)在就能了么?但我就不同了!”
然后她的手就伸了出去。有一點(diǎn)光纏繞在她的手指上,仿佛是她指間戒指上的冷輝,但一遇到金帳中通明的燭火,那點(diǎn)光卻突然強(qiáng)大了起來,一瞬間轉(zhuǎn)變?yōu)榍f條金燦燦的光虹,大帳中厲芒交射,陡地一亮,眾人的眼睛都禁不住閉了起來。金帳中響起了一陣破裂聲,那厲芒一閃即熄,那女子厲聲道:“你是誰?竟敢阻我?”
世寧定睛看時(shí),就見先前與喬大將軍共語的白衣少年站在喬大將軍與那外族女子中間,他的手中拿著一只劍鞘,卻已只剩下了一段朽木。
鞘身已化作萬點(diǎn)塵灰,撒得片片不可見。那少年抬起頭來,似乎驚心于女子的武功,然而他本身就有著一股沉靜的氣度,宛如一泓碧水,澄清悠遠(yuǎn),一時(shí)竟并未變色。他微散的長發(fā)泛起一陣極幽暗的藍(lán)光。長發(fā)下是一張極為清俊的臉,眉宇間的憂愁與寂寞并未能淹沒他的風(fēng)采,反而襯托出他那宛如長空孤月般卓然出塵的氣質(zhì)。那女子注視著他,她的目光并沒有在他臉上多做停留,深深吸引她的,是那少年的眸子。這雙眸子并無特異之處,更沒有特殊的顏色,卻宛如兩泓深潭,古鏡照神,其中竟仿佛有一種洞悉天地間一切玄異的沉靜與睿智,同時(shí)卻又如此清澈,宛如第一次打量這蕓蕓世間的孩子,還未來得及沾染半點(diǎn)俗世的雜質(zhì)。
那女子的顏色變得緩和起來,嘴角浮起一縷笑意:“我好像見過你。”
那少年皺了皺眉。那女子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不,我沒有見過你。但卻見過你的樣子。你好像一個(gè)人?!?/p>
那少年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那女子微微一笑:“我是說你好像畫中的梵天——那是我們信仰的神明之一。你要是還不明白,就跟我回去一趟,親眼看看,就相信了?!?/p>
那少年冷冷道:“你們信什么邪魔外道,我一概不管,只要你別再糾纏喬大將軍!”喬大將軍嘆道:“逸之,你不會武功,就別理會這里的事情了。欠人的遲早要還,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必然有這么一天的?!?/p>
那女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少年,道:“你叫逸之?朱逸之?蕭破?牛逸之?”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少年看了那女子一眼,道:“不錯(cuò),我就叫蕭破?!?/p>
那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叫穆蘭。”蕭破卻恍如不覺,拱手道:“喬大將軍乃是國之股肱,可以說是北拒韃靼的萬里長城。設(shè)若將軍有事,韃靼人必定長驅(qū)直入,中原幾如齏粉矣。姑娘當(dāng)以國家為重,就請趕快離開?!蹦绿m撇了撇嘴,道:“國家大事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師父讓我來收債,我就來了。別的事,我一概不理會。要不你跟我回去,找?guī)煾刚f情好不好?”說著,一雙夜星般的眼睛盯住蕭破,笑盈盈地等著他回答。蕭破搖了搖頭,道:“我投軍本為報(bào)國,此刻家國危急,豈能遠(yuǎn)引?”穆蘭臉上現(xiàn)出一絲失望之色,道:“那可就沒辦法了!”她臉上是盈盈的笑容,長長的袖子垂下。她身子本就修長,雙袖流水,垂舞而降,十分裊娜好看。但長袖才沾地面,立即卷舞騰起,幾十根粉紅的細(xì)絲倏然從袖中彈出,閃電般凌空飛舞,向著喬大將軍電射了過來!
蕭破一驚,急忙來救,但他身無武功,卻哪里能救得下來?喬大將軍卻絲毫不動,坦然承受,那紅絲直射進(jìn)他的身軀,頃刻就不見了。喬大將軍的臉立即漲得通紅,整個(gè)身子跟著迅速癟了下去,似乎全身的血都抽離了出來,完全匯聚到了臉部。他并沒有看穆蘭,卻轉(zhuǎn)身向著世寧,緩緩道:“喬某一生無愧天地,卻惟獨(dú)辜負(fù)了她,如今我所有的債,都還清了!”
世寧身子一震。只聽“砰”的一聲響,喬大將軍的頭顱炸開,但卻沒有一絲鮮血濺出。只見那些鉆入他身軀的細(xì)絲全都從頸部蜂擁而出,凌空一陣尖銳的嘶嘯,爭先恐后地向穆蘭涌了過去。穆蘭纖纖玉指伸出,那些紅絲全都停在了她的指尖,一陣陣妖異地扭動著,仿佛在訴說著什么。它們吸干了喬大將軍滿腔的鮮血,身子也跟著殷紅起來。穆蘭纖細(xì)的眉頭皺了起來,喃喃道:“怎么只有這些?”
蕭破手眼中透出憤怒的光芒:“你這妖女!”他雖怒極,但仍不愿出口傷人。穆蘭嬌靨上閃過一絲歉然,柔聲道:“我也沒辦法啊,你不知道,我?guī)煾竷雌饋?,可很厲害的!”隨即笑了笑,接著道,“不如你跟我走,也一起拜了她做師父,那么你就知道我為什么要?dú)檀髮④娏耍 彼坪跤X得自己這個(gè)主意很好,嬌聲笑了起來:“跟我走吧!”她的長袖蔽空而起,那些停在指尖的紅絲倏然就滅在了她身上披著的長大的紗麗中。滿空卻閃起了碧綠的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綠光如同螢火一般,繚繞而出,圍在了蕭破的身邊。那些綠光中都是一只只極小的飛蟲,在空中電閃疾飛,極為靈敏。蕭破臉上閃過一絲驚懼,卻不知如何格擋。
穆蘭笑道:“看你還跟不跟我走!”她身子一旋,那些碧綠飛螢跟著光芒大漲,蜂擁向蕭破蝕去。
金帳中陡然漾起一片寒光,那些飛螢響起一陣嬰兒般的尖嘯,潮水般退了下去。蕭破神色稍定,百忙中還不忘了拱手道:“多謝!”世寧笑道:“楊兄不要怕,她傷不了你?!?/p>
穆蘭臉上的笑容倏然頓住,雙目神光森然,罩在了世寧的身上。世寧笑道:“何必一見面就殺人?”穆蘭的身上忽然響起了幾聲低低的尖嘯。她的雙眉漸漸豎起,冷笑道:“原來不死神功是在你的身上!”
世寧一怔,奇道:“什么不死神功?”
穆蘭冷笑道:“你以為仗著這門功夫,就能對付得了我的翞嫇神蠱?”只見她的手又一指,滿天兒啼聲大作,碧光森森之中,那些翞嫇神蠱又盤天而起,向著世寧與蕭破罩了下來。
世寧笑道:“不死神功是對付不了這些小東西,但是紫府真氣與大悲極樂劍法呢?”他陡然一聲長嘯,那嘯聲裂云而起,宛如萬千金鼓齊鳴一般,響徹了整個(gè)大營。那些翞嫇神蠱不由都是一滯,紫熒熒的劍光跟著沖天閃現(xiàn)。劍光宛如神龍,凌空掉轉(zhuǎn),化作一匹龐大的紫色錦綢,將那些神使盡數(shù)擋住,然后鼓涌潮動,向外推了出去。這一招綿綿泊泊,寓極剛而入極柔,那些翞嫇神蠱宛如凍螢鉆窗一般,再無一只漏網(wǎng),盡被劍光阻在了兩人三尺之前。世寧笑道:“似乎除了不死神功,這世上還是有些不錯(cuò)的東西的?!蹦绿m一聲冷笑,突聽身后一聲痛呼。世寧一驚,急忙轉(zhuǎn)頭查看,就見蕭破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盤膝坐了下去!
世寧腦中電光一閃,大院中數(shù)十含笑而死的臉?biāo)查g在他眼前閃過,厲嘯道:“竟然是你?”
破魂劍凌空一引,那沖天的劍氣頓時(shí)凝結(jié)為一,向著穆蘭嘶嘯而下!
穆蘭淡淡數(shù)道:“一、二……”世寧的眼前突然閃過一絲紫光。這是一絲極細(xì),極小,但它又是那么的耀眼,倏然一閃,就鉆入了他的胸脯中,再也看不見了。一陣劇痛從他的身軀中傳了出來,他忽然覺得身上的力量全都消失了,再也無法握住手中的長劍。他知道,自己的臉上肯定也露出了笑容,死亡的笑容。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他沒死,當(dāng)他醒來的時(shí)候,只覺得身子晃得很厲害,仿佛是在坐船。他先不急著起身,緩緩調(diào)動真氣,察覺到身子并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耳邊突然傳來穆蘭的聲音:“醒了就起來吧,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世寧臉上一紅,張開眼睛,就見穆蘭正坐在他對面,卻也是晃悠悠的。兩邊是慢慢倒退的樹梢,難道他們是坐在了云端不成?他懷著詫異向下望了一眼,突然,一條巨大的黑影抽了上來,直向他撲去。世寧嚇了一跳,直直跳了起來。穆蘭見他這個(gè)樣子,不禁大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這么高的武功,膽子卻這么?。 ?/p>
世寧定了定神,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是乘在一只巨大的怪獸身上。剛才卷過來的黑影就是它的鼻子,而這鼻子幾乎有一丈長,兩邊突出兩只猙獰尖銳的獠牙,也跟那鼻子差不多長短,看上去極為猙獰可怖。穆蘭嬌笑道:“你沒見過大象么?別看它們形象獰惡,可是最溫順不過的了?!?/p>
世寧見那象的獠牙晶亮尖銳,心想被這樣的牙咬上一口,哪還有命活?搖搖頭不去摸。隨后,他轉(zhuǎn)頭向四面望了望,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穆蘭道:“苗疆?!?/p>
世寧一驚,道:“我昏迷了幾天?”
穆蘭道:“十天!”
世寧跳了起來,穆蘭皺眉道:“你做什么?”
世寧道:“我為什么要來苗疆?我要回去!”
穆蘭搖了搖頭,道:“若是幾天前,那還有可能,但現(xiàn)在……”
她抬起頭,遠(yuǎn)遠(yuǎn)望了出去。綠樹如煙,風(fēng)物凄迷,黯淡的瘴氣燭天而起,將正午的日色都迷得有些昏暗,人的目光就更不能及得遠(yuǎn)了。重巒疊嶂,青翠層層,都隱沒在那雖惡毒但卻又凄美的云霧中。
一陣毒蛇般的驚悸迅速沿著世寧的脊背蔓延開來,在他的全身恣意地游走追逐著,侵吞他每一分清明的意識。他忽然深深地感覺到,真的是走不出,回不去了!
穆蘭注意著他的反應(yīng),悠然笑道:“何況你已經(jīng)來到了我?guī)熃愕念I(lǐng)地,想走,就更不容易了?!彼男θ葜杏幸唤z揶揄,“因?yàn)樗矚g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