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開始放煙花,嗖的升上,炸開一朵朵五彩的光團,最大的甚至能罩住半個塞爾廣場,爭相綻放,靛藍的夜空是它展現美麗的最佳天地。人們歡呼雀躍,隨著每一次煙花綻放的高潮,爆出驚嘆聲。
就在人們沉浸歡樂,毫無預知時,最后一枚煙花的燃放爆出的不是彩光,而是大片的漆黑霧色。
瞬間,黑霧順著地面覆蓋了周圍的視線,好像災難降臨。
廣場開始混亂,士兵聚集到一起保護王儲還有官員。害怕的平民驚呼著四散開,黑色的煙霧不斷爆出,人們撞翻木桌,踩滅篝火,連珍貴的美食掉落地上都不管不顧,大難面前,人總是先保住自己的生命。
大片的黑霧覆蓋了廣場,來不及逃脫的人在其中驚恐的吼叫,只聽唔的一聲,驚叫聲也消失了。
一林永遠不會被影響,他想要沉浸自我的時候,沒有人能打擾到他。就如現在。
黑衣裹面的刺客像對付其他平民那樣,動作迅猛的揮著短刃向著一林的脖頸刺來。叮的一聲,沖刺到一林身后的刺客驚訝的看著手中的短刃。剛才他只覺得撞擊到軟軟的水面,這股驚恐的感覺還消失,就看到短刃已經斷裂,再一抖動碎成了數節。高人面前,他驚得僵成了木偶。
一林挪步,他不想參與任何事件,當然也不會出手殺掉剛才要害他的黑衣人。
走到廣場邊緣,黑霧依稀。
陰了一塊的蘋果靜靜的停止在照明桿下,蒼白的銀色修飾著它本身的誘紅,陣陣散發著詭異的香氣。
兩步外,小男孩倒在地上,他被人劃開脖頸,鮮血染紅了地面,那件灰白色的外衣上還有婦人密密縫制的針腳線。
這種感覺……
恨!
憤怒!
露出如獲珍寶笑容的孩子被殺死了。
仿佛曾經經歷過,胸口的血液燃燒,他有的是殺意。
黑霧中的打斗聲激烈異常,守護宴月城的魔師放出了多個光罩,王儲的四周沒了黑霧的蹤影,可是保護他的士兵,卻只能在黑霧中勉強跟敵人作戰。
一道殷紅的光突然在黑霧中穿梭,帶著呼呼的風嘯聲,追蹤不到影子,只聽到被殺者的最后嗚咽及武器墜地的清脆聲。
所有魔師戰栗著,預感到可怕的氣息。殷紅的光到了哪里,哪里就傳來強大的波動,只有最頂級的魔師才能發出的強大力場。
“難道是紫瞳。”一名魔師驚呼。
“殷紅……”抖動的音節傳入每個注視的魔師耳中,魔師界中有一個逃脫數年的紫瞳人,她有著殷紅的透明魔翼,紫色的瞳孔,她每次出現都會帶走不幸魔師的生命。關于她的描述,人們只能從十年前她還未長大時的記載中得到,據說她不是人類。而現在,所有遇上她的魔師,都丟了性命。
黑霧里的殺戮接連不斷,殷紅的魔翼展開比之死神的鐮刀都有過之,她的紫瞳內只有憤怒,經過的路線,撒下絲絲血流。
王儲的四周早已沒了闖入的刺客,然而更加強烈的危機感襲來。
“夾克魔師,你們說的紫瞳是什么。”王儲艾勒問到,他所知這個世界上魔師就已經是極為強大的存在,不論是擁有多高武技的武師,還是令人畏懼的魔獸,都有魔師能夠制服,可是現在,保護他的魔師明顯在害怕,他們口中的紫瞳艾勒從未聽說過。
十名魔師全部拿出魔杖,能讓他們做到這個份上,只有能屠殺千軍萬馬的真正強者。
這一舉動使得身旁的官員險些癱倒地上。
“艾勒殿下,紫瞳是我們所有魔師的敵人,死在她手下的魔師至少有五十人。”夾克回話,注意力依然在黑霧中,他無法不去想十年前幼小的紫瞳第一次犯案就殺了五名守護者魔師,極為可怕的力量。
“可是她現在不是在幫我們嗎。”
“您錯了,紫瞳會殺死所有看到她的人。”夾克的額頭滴出汗液,“殿下,請您趕快走,她最大的目標是我們,您一定要安全離開這里。”
話到此,艾勒只能在眾多士兵的保護下撤離。
留下的魔師,張開結界,爭分奪秒的在虛空繪制魔法陣。
三分過去,七分過去,……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黑霧里的聲音消失,殷紅的影子也不見,魔師們更加嚴陣以待。
艾勒被簇擁著離開,撤到廣場邊緣時他的目光定定的鎖在一根照明桿下。那里,一個流盡血液的孩子靜靜的躺著,旁邊的少年蹲下身安靜的守護著他,流露出千百年的悲傷。
少年不就是他白天時見到那道月芒嗎。
一林蹲在小男孩的尸體旁,即使他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也無法讓死去的人復活,一次次的經歷他受夠了。
感覺累了,他的眼皮半睜,很久都沒感覺到這樣重的困意。小男孩的尸體慢慢變的模糊。
黑霧中閃出耀眼的光,十個魔師結成的光束將黑暗驅散,霧氣消失。哪里有紫瞳魔翼的影子。
廣場一片狼藉,散落的水果,倒地的木桌,來不及逃跑被殺的無辜平民,被黑霧吞噬的忠心士兵,以及淌著血液的刺客。
這樣的時刻,只有照明桿下莫名存在的身影讓人疑惑。
“你好……”艾勒上前打招呼,看著死去的孩子,他無言以對,若不是他的到來,小男孩怎么會死。“我很抱歉,如果可以,請讓我親手埋葬他。”
一林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他的耳朵轟鳴,血液的鮮紅色刺激著視網膜,他只想沉沉的睡去。還未站起,他就倒向了一邊。
記不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常常會幾個月不睡,所有的困意會突然在某一天發作,一睡就不知多久。往常他總會事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隱藏,有時是在山崖有時會沉在海底,這一次完全是因為疲累提前了。
每次入睡,他就會做長長地夢。
夢中會有很多背上有透明雙翼的同伴。
他們有男有女。
他們圍繞著一林飛翔。
他們的紫瞳明亮而幸福。
他們拉著手翩翩起舞。
有歌聲,有嬉笑。
他們會在夢開始的時候說一句“歡迎回來”。
睡夢中的一林有淺淺笑意,月光的撫慰是他唯一的溫暖。
一個月,他在宴月城的華石宮整整沉睡了一個月。
其間,王儲親手埋藏了小男孩的尸體,每天都來一林的房間探望,每次都心緒雜亂的離開。他命比洛公國最好的醫生趕來診治,最后得出的結論都是無礙,稱一林只是在休息睡覺。他只能繼續不安的等待。
一個月到,一林的夢結束了。眼角下有一些濕潤。
一林醒來,眼前是高高的天花板,還有做工精致的金色吊燈。
身上蓋著柔滑的絲綢被,身下軟軟的床鋪極為舒服。
他坐起,并沒有因為身處不明的房間慌亂。
這是間棕色為主調的貴族房,三扇巨大的窗戶都開著,風吹來,白色的窗簾飄忽不定,一眼望去,能看到華石宮遠處縮小的宴月城建筑。
墻上掛著人物油畫,相框上一塵不染,反射著微弱的亮光。窗戶邊有圓桌及藤條座椅,保持著自然的顏色。皮質的沙發在床鋪的不遠處,適合沒睡醒的人爬起來再倒在那兒。對立窗戶的墻邊還有棕色的木雕衣櫥,以及擺放著雕塑飾品的桌子。
每一處都干凈的過分,缺少了必要的生氣。
一林起來走動,才發現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換成了綁帶睡衣。
門外傳來傭人的驚訝聲,“你快去告訴殿下,客人醒過來了?!?/p>
殿下!看來是王儲把他帶到了這里。
傭人小心翼翼叩門,剛才慌忙走進去,門已被她打開了縫隙,一林想不讓她進來都不行。
“請進。”
傭人是個略微發福的中年婦女,進到門里很規矩的不去注視一林?!澳K于醒了,殿下很關心您,每天都來探望。您現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嗎?!?/p>
一林不記得跟這個王儲有什么瓜葛,不過也幸虧這個王儲他才沒昏睡在危機四伏的廣場上。
“我的衣服呢,我要換掉?!?/p>
“是的?!眰蛉寺槔膹囊聶恢腥〕黾儼椎娜追?,雙手遞到他跟前?!暗钕抡f您的風衣不和身份,就命人專給您制作了華服,就等您醒過來穿上?!?/p>
一林提起華服的衣角。貼身的貴族風設計,華麗的閃光點綴物,大量的金絲線??峙逻@樣的衣服才不合他的身份。
這個王儲想怎么樣。
“我要穿我本來的衣服?!彪S手掉到沙發上,不屑的表情讓傭人有些緊張的害怕。
“可是,殿下說您醒來后一定要讓您穿上?!?/p>
覺得這個王儲有問題,似乎對他關心的過度了些。
這是讓他不樂意的地方,他的長相經常給他惹來糟糕的麻煩。
一林突然變的溫和,聲音也變的親切,“沒關系,殿下問起來我會說是我非要堅持的。”
“可是……”
“麻煩您把我的衣服拿過來?!币涣忠呀浟晳T不用武力去解決問題的方法,只要做的溫柔些,讓大家以為他是需要愛護的絨鳥,就能避免很多麻煩,畢竟他有著欺騙所有人的外表。
“好,好的?!?/p>
傭人再次從衣櫥里取出洗干凈的風衣,不安的放到衣架上。
一林讓她退了下去,他從來沒有使喚傭人的習慣。
剛換回他的褐色風衣,房間門就被大步流星的聲音推了開來,他確定只有王儲敢這么做。
“嗨,你終于醒了。”艾勒很興奮,像老朋友似的張開臂膀要跟一林擁抱。
一林轉身面對身后出現的人影,閃躲開機智的單腿下跪,“感謝殿下的照顧?!?/p>
王儲尷尬一下,揮手示意后面的傭人將早餐擺在窗戶旁的圓桌上。
“我的子民生病,我當然有責任照顧?!卑辗銎鹚菑埲杖漳暳钏跛缘捻K于能再現第一次發現時的月芒光澤,他的心臟嗵嗵的跳動。
一林的感官何其敏銳,僅從王儲閃爍的瞳孔中,他也能感受到流動的微波。這正是他最想避免的。
一林低下頭,盡量做出一個平民該有的姿態?!暗钕?,這樣尊貴的地方不是平民該來的?!?/p>
艾勒笑出聲,爽朗正如清晨的陽光,“叫我艾勒,再叫我一聲殿下,我就罰你永遠呆在這間房子里?!?/p>
“好的,艾勒?!币涣猪槒牡幕卦?。
“你叫什么?!?/p>
“一林。”或許他該編個名字報上。
“一林,現在是早餐時間,有什么要說的也等填飽肚子?!卑盏脑捒偸菐е畹目谖?,他習慣了。
而一林是不會在乎,只要能趕快脫離,并且不讓任何人生疑就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