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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里，安乾案前放著一份來自賓州的奏章。尹國強在奏章中辯解，此前三個月，他共遞送五份奏章奏報賓州大旱，卻一直沒有收到任何皇帝的圣旨或朝廷的邸報，直到災(zāi)情越來越嚴(yán)重。并奏道，這幾個月幾次開倉放糧，糧倉里已沒有存糧了。他非常擔(dān)心災(zāi)民分不到糧，會發(fā)生暴動。

三個月來，安乾沒有收到一封賓州發(fā)生災(zāi)情的奏章。短短幾百里路程，中間發(fā)生什么了什么？在哪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問題？現(xiàn)在是旱災(zāi)，若是戰(zhàn)事呢？難道兵臨城下才接到奏章么？

安乾非常震怒，臉上烏云密布。

湯顯績本來坐在下首，見了安乾的神情，惶恐不安，低頭站起身。他現(xiàn)在對尹國強這個門生，除了不停在心里咒罵之外，可真的再無一點師生之情了。要是這一關(guān)能過得了，他怕是會立即把這個得意門生開革出門墻。

內(nèi)閣、文華殿、御書房、上書房一系列能接觸到奏折的人員都被隔離審查。一片風(fēng)雨欲來的前奏。也不知哪個倒霉蛋會在這場風(fēng)暴中成了替罪羊，為他人背黑鍋。

錦衣衛(wèi)已經(jīng)介入，不用對太監(jiān)們用刑，他們也都全招了。石廣達(dá)很快就取了口供。內(nèi)閣大學(xué)士們也未能幸免，一個個擔(dān)心吊膽地被請去“喝咖啡”，離去之前，大多痛哭流涕跟家人門生告別，更有甚者，還提前開追悼會的。這追悼會與眾不同的是，被追悼的人現(xiàn)在還活著。

小順子回到皇宮，也被叫到偏殿，日常中，他也是能接觸到奏折的人員之一。

石廣達(dá)的工作效率很高，掌燈時份，拿著一疊口供就來了。

安乾一張張翻著，湯顯績臉上的汗便不由自主地淌下來。他雖是內(nèi)閣首輔，堂堂國丈，真要牽涉在內(nèi)，不僅會慘淡收場，怕還會連累身為皇后的女兒。說起女兒，湯顯績就真心無力，結(jié)婚三年，藥石吃了無數(shù)，就是生不出孩子。偏這小女兒自小被她寵壞了，任性驕蠻，吃軟不吃硬，就是不肯對皇上低頭。

皇上是一國之君，對他低頭又怎么啦？把他的心籠絡(luò)住了，他也就不會對其他女人有綺念。女兒偏不，現(xiàn)在還老跟皇帝對著干。聽說皇帝最近迷上慶柔公主府里的丫頭，天天往公主府里跑。漢武帝與衛(wèi)子夫的故事他講了一千遍，讓女兒別演悲劇女一號陳阿嬌，女兒就是聽不進去。他有什么辦法呢。

安乾看了半晌，對石廣達(dá)道：“抓起來。”

湯顯績的心猛地一跳，暴風(fēng)雨來了。

石廣達(dá)躬身道：“是。”

安乾又道：“派密探去賓州。”

石廣達(dá)又躬身應(yīng)了一聲：“是。”慢慢倒退走出宮門。

湯顯績站立不住，一跤跌坐在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前襟濕嚅一片，卻是被臉上淌下來的汗水浸濕了。

安乾把供詞遞給了他，道：“好好看看，這些混蛋是怎么吃國家的俸錄，怎么欺瞞朕的。”

肯讓他看供詞，也就是他沒有嫌疑了。湯顯績只覺全身酸軟無力。他是首輔，門生故吏無數(shù)，樹大招風(fēng)哪，任是誰出一點紕漏，就是給政敵把他往死里整的機會。

沒有犯事的太監(jiān)們已獲得自由。劉軾進來恭請皇上用膳。

安乾猶自怒氣未息，道：“先放著吧。”

劉軾在他耳邊耳語一句什么，安乾驚喜地道：“真的？”

劉軾道：“是，小順子已打聽清楚，并無虛言。”

安乾心情稍好些，道：“傳膳吧。湯愛卿可有什么話說？”

湯顯績見供詞所指，是唐有德買通內(nèi)監(jiān)暗中把尹國強的奏折藏起，意圖嫁禍。現(xiàn)在唐有德剛動身去賓州賑災(zāi)，怕是沒有機會翻身了。他回去肯定連夜組織對唐有德的彈劾，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皇上圣明，臣萬分敬佩。”湯顯績深深在躬下身去。

安乾道：“卿且先退下吧。”

皇帝一般不會請大臣吃飯，真要請了，榮寵也勝過食物本身。現(xiàn)在安乾沒有請老丈人的打算，又不便讓他在一旁干看著，便打發(fā)他回去了。

走出文華殿，寒風(fēng)一吹，湯顯績只覺渾身涼嗖嗖的，卻是小衣讓冷汗?jié)窳耍€沒有干。

候湯顯績走出文華殿，安乾忙把小順子喚進來，把下午的經(jīng)過詳細(xì)問了一遍，再次確定了，喜道：“辦得好，朕重重有賞。”

小順子回宮驚魂一回，直到此等才得到皇上賞賜，忙跪下謝恩。

安乾又道：“傳朕旨意，明天早朝后擺駕慶柔公主府。”

其實是個人都知道他三天兩天往慶柔府里跑，這一次他喜出望外，卻是要擺足皇帝的儀仗了。劉軾忙領(lǐng)旨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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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雪花飄飄揚揚灑下來。溫晴才躺下，感覺到雪下，又爬起來開窗。一陣?yán)滹L(fēng)夾雪撲面而來，精神為之一爽。

溫晴開始三更半夜才歇下，鳶兒年小貪睡，已獨自睡在外室，沒有和溫晴同床。若是有事，溫晴喚她也容易得緊。不過她既已睡下，倒茶寬衣等事，溫晴便也自己代勞了。這些事她原做習(xí)慣了，前世她四年大學(xué)，衣服都是自己洗的。

吹了會兒雪，溫晴有了寒意，才關(guān)窗，躺回溫暖的被窩，卻再也睡不著，只好拿了書翻著。現(xiàn)在她晚上搞設(shè)計，不僅家俱，還有首飾，日用品，什么銀壺、酒樽，想到什么設(shè)計什么。至于拍賣會，她打算一個星期搞一次，拿幾張作品出來拍賣就好。重要的是參與的商家有實力又有信用。這一點，她已經(jīng)交待張?zhí)m若了去辦了。

說到張?zhí)m若，辦了幾件事，還算靠譜，看來她也不只是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聽說她小時候上過兩年私塾，估計記憶力不錯，學(xué)的東西沒還給老師。

可是鳶兒年紀(jì)太小，只有她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醉霜四人溫晴放心不下，說實話，她總擔(dān)心她們是公主放在她身邊監(jiān)視她的。不知是她太多疑還是事實如此，總之平常服侍還行，這些事是不敢讓她們?nèi)プ龅摹?/p>

這么一來，找?guī)讉€人就十分迫切了。要又忠心，又能辦事，很難，屬可遇不可求的范疇。她又得呆在府里沒辦法外出，這樣，遇到的人少得可憐，更難找了。不成，得搬出公主府，才有自由嘛。

現(xiàn)在有大把銀子在手，已成了富婆的溫晴開動腦筋，不要寄人籬下了。

胡思亂想到天亮，還精神氣十足。掛念著賞雪，也沒心思賴床。習(xí)慣她晚起的侍女們也漸漸起得遲了，這會兒還在梳頭呢，突然見一頭長發(fā)披在肩上的溫晴飄了出來，都驚詫莫名。

溫晴像做了惡作劇般開心，道：“快取衣服，我要去臨波亭賞雪。”

府里最好的賞雪地方之一非臨波亭莫屬。聽溫晴連聲催促，醉霜、撫煙手忙腳亂地上來給她梳頭洗臉。香荷忙著去把鳶兒叫起來。

一時間，碧玉軒忙亂開了。

芷芹上緊著讓小廚房上早點。溫晴平時都卯時過后才傳飯，誰會想到今天破天荒這么早呢。陳大娘一下子傻了眼了。

芷芹也急了，忍不住埋怨陳大娘幾句，急得陳大娘赤紅著臉解釋。確實也是，誰家不是天亮吃早飯，哪個主子不是想什么時候吃飯就什么時候吃飯，廚房就得先預(yù)備著嘛。

溫晴心情好，也不講究，隨便挽了個懶人髻便讓停了，烏黑濃密的秀發(fā)光溜溜的，什么頭飾也沒插。喝了一杯溫蜂蜜水，披一件大紅的狐貍毛大氅就出門了。

鳶兒還在梳頭。張?zhí)m若剛開始練武，早起練武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課。醉霜和撫煙欣喜得很，可抓住機會陪在小姐身邊了。

公主把她們指給溫晴，溫晴卻對她們?nèi)艏慈綦x，她們心里全不是滋味，想親近，卻找不到機會。

雪還在下，沒有停的意思。溫晴放下俗事，著實開心了一把。

醉霜順著溫晴的意，說了很多話，趁機把自已的身世背景都和盤托出。溫晴才知來碧玉軒之前醉霜只是一個沒有品級的宮女，因為平時人比較好，和翠柳還算談得來，所以趙離才推薦她過來。撫煙也是不得意，有了這個機會，費盡口舌才爭取到的。

這么說來，是自己多疑了。不過，兩人的能力，還待考察，正經(jīng)辦事可不只是會服侍就成的。

一番敘談，三人親近了不少。遠(yuǎn)遠(yuǎn)的，芷芹帶著陳大娘和幾個小宮女拎著食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