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舒嘉，想起那些從小陪著他一起長大，幫助他走出陰霾的兄弟，李順的心情不免有些憂傷。

回憶如細(xì)水，欲長流，可眼下的情形卻沒有太多時間讓李順沉浸在過往之中。

舒成瑞之事，南唐人人皆知是李弗的功勞。誰也不曾想到，李順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李順也本以為這世上知道這事的只有李弗和老頭子兩人而已，卻不料在異國他鄉(xiāng)，居然聽到對方君主說起此事，儼然像是個知情人，這讓他難以置信而震驚萬分。

都說經(jīng)綸院的夫子是無所不知之人，想不到天子也是連這等秘辛都能知曉，李順心中驚嘆大周的情報能力是不是太強(qiáng)了一些，不知道南唐宮中埋了多少大周的眼線。

姬高瞻見李順震驚難言，笑道：“你父親和我大哥親如兄弟，這些事都是他告訴我大哥的，而我自然是通過大哥之口知曉的。”

李順聞言釋然，心中對老常和自家老頭的關(guān)系隱隱有些捉摸不透。

老常其人一生只鐘情于一人，心之窄，有目共睹。可又和自己情敵親如兄弟，心之大，舉世無雙。

自家母親是老常的一生摯愛，而老頭子是橫刀奪愛之人。說起來，老常應(yīng)是萬分仇視老頭子才對，卻不知為何居然還能和老頭子如從前一般親如兄弟。

老常可當(dāng)真是不同尋常啊，像老常這樣的人天下實(shí)在是找不出幾個了。

心中感嘆著，李順看了老常一眼，說道：“其實(shí)都是我二哥的功勞，臣下不過碰上了運(yùn)氣，才能在其中幫了一把手?！?/p>

“是么？”姬高瞻狡黠一笑，說道：“那平州糧倉案和建安無頭殺人案，也都是你運(yùn)氣好撞上才解決的么？”

李順不知道自家老頭都和老常說了些什么，但看樣子是把他這些年做過的勉強(qiáng)幾件好事都告訴了老常，而老常又都告訴了姬高瞻。

平州糧倉案和建安無頭殺人案都是近些年南唐發(fā)生的大案，皆是在他手中破的。不過，和舒成瑞一案一樣，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一直不為人知。

李順雖自認(rèn)自己不是南唐人眼中一無是處的紈绔，但也不是老常和姬高瞻口中所說的那般是大智若愚之人。

只是，既然姬高瞻一再要舉例論證他是大愚若智的有才之人，不知他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的李順也不敢再多做推脫，說道：“臣下的確不是南唐人那個只知聲色犬馬的紈绔。不過和臣下兩位璀璨如星辰的兄長比起來，微臣之才有如螢火。臣下只是輕率了些，從未曾愚過。大愚若智之詞，實(shí)在是當(dāng)不得?！?/p>

姬高瞻聞言哈哈一笑，說道：“都說你放縱無度，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看來實(shí)是個謙遜自知之人。好，好，好，今日一見，知曉你并不如傳言中那般頑劣無能，我也就放心了。推恩法是良策，既然你不要李非魚，我一時也想不到該賞賜你什么才好。你自己說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滿足你?！?/p>

姬高瞻之親和，早已平復(fù)了李順心中的忐忑和惶恐。未曾想到九五之尊居然是一個如此好說話之人，李順心中頗為詫異。

明君多仁愛，這讓他想起了自家那個常常和大臣們促膝長談到深夜的老頭子。

兩人雖然貴為一國之君，卻都是毫無架子，也難怪在兩人的統(tǒng)治之下，南唐和大周國勢都是蒸蒸日上，國泰民安。

既然姬高瞻放言要他自己提要求，有身為天子大哥的老常在旁，李順也不怕自己的要求會惹惱姬高瞻，躬身說道：“臣下不想住東苑，不知陛下能不能讓臣下住到別處。”

姬高瞻稍一思慮，說道：“東苑警備森嚴(yán)，那些護(hù)衛(wèi)個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能保你平安，你為何不愿意住？”

李順說道：“圣上知曉臣下是耐不住性子之人，喜好招搖過市。若是住了東苑，衣食起居都要經(jīng)人之手，出入也都沒有什么自由。每天都被數(shù)百雙眼睛緊緊盯著，著實(shí)不舒服。對于臣下而言，豐京就是一個大東苑。在大小東苑之中，我想住那大東苑?！?/p>

姬高瞻聞言眉頭一挑，說道：“好一個大東苑，準(zhǔn)了。朕賜你一府邸如何？”

李順想了想說道：“謝主隆恩，只是臣下怕圣上這賞賜是連府帶人，把我那府邸變成個小東苑?！?/p>

姬高瞻搖了搖頭，笑道：“果然還只是個孩子，率真得很。一奴一婢，平時也好幫你打理府邸?！?/p>

李順躬身喜道：“大善，皇恩浩蕩，臣下謝過圣上?！?/p>

姬高瞻拉出書桌中的抽屜，取出一塊一眼就能看出是純金打造的令牌，對李順晃了晃，說道：“免死金牌，要不要？”

李順聞言驚愕地看了姬高瞻一眼，又轉(zhuǎn)頭望向老常，見到老常對自己點(diǎn)頭，李順趕忙再次低頭躬身，說道：“圣上天恩，臣下惶恐，不知圣上為何要這般善對臣下?！?/p>

姬高瞻笑道：“南唐大周三百年前是一家，一氣同根。給你這么多好處，自然是為了招攬你。有些事，你日后便會明白。現(xiàn)在要和你說，我也說不出個之所以然來。說多了，對你也只會不利。你只需記住，南唐大周是一家便好，你既是南唐人，也是我大周人。況且，你欠我大哥的二十六條命，便是欠我大周二十六條命?！?/p>

姬高瞻之言，讓李順想起了正賢一讖，還有老常昨夜所說的那句玄乎之言。

雖然不甚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李順隱約覺得自己很是重要。

只是，大家都對此諱莫如深，李順不敢也不想多問。倒不是他不關(guān)心，可老頭子臨死才肯說出讖語，那必然是事關(guān)重大不想太早讓他知道。

天機(jī)不可泄露，李順知曉這天機(jī)儼然是關(guān)系到自己，不自知尚還能處身事外。若是知了，誰知道是福是禍。

李順看得明白，大家都不說，便是時機(jī)未到，他也不會傻到去自找麻煩。

對李順而言，只要不對南唐不利，一切都好說。姬高瞻說南唐大周是一家，很顯然是和南唐親近之意。

更何況，老常一路救命之恩，李順本就無以為報。看老常的模樣是認(rèn)同了姬高瞻之言，李順接過姬高瞻手中金牌，說道：“圣上之言，臣下謹(jǐn)記在心，日后定不忘老常和圣上恩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