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公子器捂帕輕咳了兩聲,說道:“瓊樓共九層,包括我在內,一共有六位師兄姐,還有夫子一人。六位師兄姐各占一層樓,我輩分最低,自然是最底層,希望以后這里會變成你的居所。”
“二層樓中的五師姐,宇文馥,想來你也定然聽說過她的名字,當年的刑蚩宮第一人,殺萬人,行萬善,怕是我們這些師兄姐中最聲名遠揚的人物。隱世二十余年,如今離歸宗只剩下半步,也是除了大師兄外,諸位師兄姐中修為最高的。不過,宇文師姐不喜呆瓊樓,今兒也沒見她入樓,應是不在。”
“三層樓中的四師兄,孫玄蒼,善弈,怕是世間棋道第一人,已到了將天下當成棋盤的境界。孫師兄常年不在瓊樓,游于諸國,忙著培養他的棋子,也不知道從他手下會走出多少黑白兩道的風云人物,會不會將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四層樓中的三師兄,吳不律,精于書法,筆落驚風雨,符道中的字道大師,五十年前就是書法名家。如今他只寫一個‘一’字,這‘一’字玄妙多多,你答話從一而發,應是能過他那關。”
“五層樓中的二師姐,江山如,聽名字就知道是大畫師了,妙筆可生花,符道中的相道大師,一心向著吳師兄。你若是夸幾句吳師兄的好啊,她說不定就能放你過關了。當然,我這是玩笑話,你可別當真。二師姐為人最嚴謹,見不得嬉皮笑臉,是個很古板的人。這樣的人很難纏,不像我隨隨便便就會讓你過關。得恭喜你的是,二師姐為了避免和三師兄抬頭不見低頭見,在豐京開了間畫廊,人啊通常都在那畫廊中。你下山后,可以去拜會拜會她。至于是哪間我就不說了,豐京畫廊不少,但女老板的很少,若是找不出是哪間,只能說你太沒用。”
“這六層樓中的大師兄么,是個書呆子,一天到晚手不離卷。不過,你可別看他癡,一身浩然正氣可塞蒼冥,我們幾位師兄姐一起上,也不是他一招之敵。大師兄之人,平時最多的也就‘嗯’和‘啊’兩字。若是他開口問你,是你的榮幸;若是他沒開口問你,是你的運氣,直接上頂樓找夫子就是了。至于大師兄的名字,有些俗,叫牛二。你莫笑,大師兄僅在夫子之下,這天下怕是沒有幾人可與大師兄為敵。昔年天策府主趙匹夫為一事,站在鉛華池邊罵了夫子半天,大師兄嫌他吵,喊了一個讓天地變色的‘滾’字,趙匹夫就灰溜溜地走了。趙匹夫可是武尊,一言敗退,可見大師兄深不可測啊。”
“至于夫子,我就不多說了,你見了就知道了。還有到八層樓的時候,千萬不要亂看,直接上樓便是。那里有個全身釘滿了錐子的活死人,身份我不知,但修為很嚇人,一對白眼能夠勾魂奪魄。他喊你名字和發笑的時候,萬萬不要回頭。”
“我能說的就這么多了,希望再見到你時,你已是此間之主。”一番話,未有停頓,公子器說完,便是咳嗽連連。
李順心中感激,起身對著公子器深深地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公子師兄,那我先行上樓了。”
“去吧。”公子器點點頭,白帕血色更濃。
順著屋中木梯拾級而上,李順才走出兩步,就覺得頭暈目眩,有些羞赧地回頭,問道:“師兄,可有什么吃的?”
公子器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瓊樓不沾人間煙火,要想填飽肚子就趕緊過了諸位師兄姐的關。等過關了,去后山書海找宇文師姐,她有一手好廚藝,能讓你飽餐一頓。”
“好吧。”李順苦著臉回了一聲,強打起精神,扶墻而上。
二層樓和三層樓都是空無一人,雖然見不到師兄姐的豐姿逸彩多少有些遺憾,但少了些考驗,李順自然是求之不得。
到了四層樓,一股墨香撲鼻而來。
三師兄吳不律果然是愛好筆墨之人,滿地的潔白宣紙,讓李順無從落足。
李順四顧看了看,這滿地宣紙上,正如公子器所說,張張都只寫著一個大大的“一”字,但風格各有不同,有得狂放,有得含蓄,有像無力爬蟲,有像傲氣騰龍,有如寒芒利劍,有像上銹鈍刀。
吳不律干瘦如柳,但氣色上佳,不像公子器那般有些病態。多看兩眼,頗有些教書先生的文儒氣質。
僅是抬起頭看了李順一眼,吳不律便重新埋頭揮毫,語氣不冷不淡地問道:“何為不惑?”
未曾想到還是同一個問題,李順蹙了蹙眉,望著滿地的宣紙思慮了一會說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歸宗,終化凡塵。自一始,到一止,從一而終,是為不惑。”
“然。”吳不律再寫一個“一”字,末端重重收筆,說道:“修行之道,自一起,千變萬化,再納于一,萬法歸宗。恪守本心,一心向道,不惑便可得其門而入,請上樓吧。”
過關竟是如此容易,李順有些意外。只是,這滿地宣紙,無一可落足的空隙,他實在不知該怎么走,便問道:“師兄不怕自己的字蒙上我腳下污漬么?”
吳不律揮了揮手,說道:“但走無妨。”
有了吳不律的話,李順再沒有什么顧忌,一步邁出,卻是感覺腳下有些綿柔,不像是走在地上踏實的感覺。
還以為是自己餓暈了,腳底有些輕浮,李順也沒放在心上,再走出數步,他越發地感覺有些奇怪。
低頭一看,李順駭然地發現自己竟是懸浮在空中,并沒有落在宣紙之上。回頭望去,背后的宣紙也是潔白無瑕,除了墨字,便沒有留下任何足印。
隱隱覺得腳下有著一股磅礴而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自己,李順滿心驚詫地向吳不律看了一眼,卻見他正埋頭苦書并沒有在看自己,只得回頭繼續向前走。
走至五層樓的樓梯口,覺得剛才這凌空踱步太過神奇的李順再回頭看了一眼,有些不明了吳不律在地上做了什么,才能讓他踏空而行。
不過,見識過老常不出手就能出劍,還能憑空凝出法相,李順知曉道之途,妙不可言,唯有入道,才能明白其中玄妙。
心中愈發迫切地想要入道,李順不無羨慕地望了吳不律一眼,回身登階上五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