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涿州,一路相安無事,看得出這東部繁華城市的治安顯然是要比西部的好。
百花堂在杭城,騎著青羚奔行了五天,李順和錢雀兒終是來到了魚米之鄉江南,入了富饒的杭城。
都說江南好,風光亮麗美人多,但李順卻不這么覺得。
江南水多,河網密布,但在連日驕陽曝曬之下,卻是大多數都沒有什么氣象,多是看上去奄奄一息,沒半分力氣,沒有干涸已是萬幸,還談何風光。
江南山多,卻都不高,一眼望去連綿起伏,也還算清新。只是看慣了南唐的群山,李順還真看不出這山有多秀麗。
滿街的喬木灌木也都是蔫兒著臉,似乎不甚歡迎他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論起風光來,遠趕不上有四象大陣坐鎮風水,夏日再怎么炎熱,都阻止不了草木繁茂的豐京。
至于美人,豐京集聚了諸國來客,什么風情的美女都有,那才叫美人云集,百般口味,任君采擷。
相比較起來,江南的小家碧玉們雖美,卻是單一了些。
回了杭城,錢雀兒就是主人,也再瞞不住自己錢氏少主的身份,恭迎李順入了錢氏府宅。
李順其實早已猜了多來,但也沒有點破。
出門在外,誰沒個隱私,就好像他也一直對錢雀兒瞞住瓊樓七先生的身份,生怕把錢雀兒給嚇著。
錢府也還算有些氣勢,雖比不上盧府,但江南的府邸多少更注重美觀一些,亭臺樓閣精致雅麗,草木紅花受人關照也是一派盎然,在這盛夏還是能夠愉悅幾分人心。
錢雀兒領著李順徑直來到了錢府議事的中堂外,想給自家爺爺一個驚喜的錢雀兒先讓李順在外等著,自己入了堂中內室見著了錢飛鵠。
錢雀兒說自己帶回了個欽差,知曉雀兒不會開玩笑的錢飛鵠是興奮的不得了,直嚷嚷著要去欽差下榻之處去拜訪。
等到兩人來到外室,錢雀兒將李順喊了進門,見著李順的娃娃臉,錢飛鵠一口老血沒噴出來,以為錢雀兒四考未中經綸院,生了什么旁門左道之心,隨便找了個人來忽悠他這老骨頭。
等到李順拔出手中尚方,給錢飛鵠過目,錢飛鵠見了那正楷尚方二字是腳下一軟,二話不說跪在地上,口呼“萬歲”。
見著了自家家主這般舉止,在場諸人也都是跟著下跪,連錢雀兒也給跪下了,“萬歲”聲不止,弄得李順好生尷尬,連忙讓眾人免禮。
尚方在手,果然是到哪都能顯威風,誰人不畏懼三分。
只要在大周,管他什么大家門閥,多么了不得的人物,見著了尚方,誰還敢在自己面前擺半點架子。
我有尚方我為尊,好比那圍字符一方之中我為尊,一切汝等只能服從。
錢飛鵠從地上站起是上上下下打量個李順不停,心中不太敢相信堂堂欽差居然年輕至斯,也不怕自己這般驚詫的目光太過冒失會惹得李順不快。
李順清退了在場諸人,就留下了錢飛鵠和錢雀兒。
錢飛鵠把自己坐的主位讓出來給了李順,自己和錢雀兒坐到了堂下。李順也不推辭,持尚方而來,太給人面子,反顯得天子尊嚴廉價,也容易失了自身威嚴不利于辦事。
李順直說自己是為百花堂而來,錢氏既然是大族,多少知曉百花堂之事,還請他們提供些信息。
錢飛鵠聽說李順是為了百花堂而來,臉上的喜色是難以自掩,將自己知道的百花堂信息一點不剩都給抖了出來。
李順看錢飛鵠表情,聽他的話,隱約感受到了借刀殺人的歡快。
有些出乎意料,百花堂不是什么江湖門派,卻是一青樓。
這青樓中特產一種煙,名為云煙,名義上抽了讓人忘情,實際上卻是能迷人心智,讓人長時間處于一種虛幻的快感之中。
這種快感會讓人上癮,抽多了,會損人心血,讓人形銷骨立,神色萎靡,變成行尸走肉。
李順一聽,就想起了南唐原本盛產的一種花,粟花。
粟花絢爛,幾十年前作為雅物,風靡南唐一時。不知是誰先發現了粟花果實對止痛有神效,軍隊率先采用,需求巨大,導致南唐無人不植粟花。
可后來軍醫們發現了粟花有成癮性,難以戒除,接觸過粟花的人,對粟花產生了依賴性,一天不食粟花果實,就會精神萎頓,失去戰斗力。
而食了粟花的戰士們,上場殺敵那叫一個忘我,幾乎舍生忘死。
這粟花好比一把雙刃劍,食之亢奮,但亢奮過后是長時間的虛弱。
更有喜抽煙之人,在煙絲中摻雜了粟花的果實,發現抽了后有白日成仙的快感,將之稱為神仙煙。
于是,上到權貴,下到百姓,無人不沉溺于那種讓人飄飄欲仙的云蒸霧集之中。
當時的南唐國主李淵河發現事態不對,生怕南唐會因一花而亡國,下令全國鏟除粟花,誰人再敢私養粟花斬立決,才平息了一朵花帶給一整個南唐的禍亂。
佳人可傾國,紅花也可誤國。
昔年有西域強國,因軍中盛行同樣具有迷幻效果的曼陀羅,導致軍士作戰如龍,停戰就如蟲。大商就是摸透了這一點,趁其困頓之際連滅數股大軍,最終亡了那稱雄數百載一直讓大商痛不欲生的西域。
李淵河遠見,及時滅了粟花,才沒導致南唐兩百多年基業傾垮。
李順沒見過真實的粟花,但熟讀南唐史記的他對于粟花還是頗有了解,也知曉粟花形態和特性。
錢飛鵠口中描述的云煙之效和摻雜了粟花果實的神仙煙之效如出一轍,李順下意識就想到了這是粟花再現。
好在不是南唐,而是大周,也難怪夫子會要他來鏟除不是江湖門派的百花堂。敢情是夫子已然知曉這應是粟花,讓他這南唐子孫再度來滅去此花。
錢飛鵠告知李順這云煙是其兄錢飛鷹暗地里從島國扶桑引進的,僅售予百花堂。
百花堂是錢飛鷹的地下產業,這事也就錢氏幾個大人物知曉,也正靠這云煙,百花堂已是杭城第一妓院,錢飛鷹也是賺的盆豐缽滿,靠這賣云煙的錢,結交了不少朝中當權人士,意圖明顯,不外乎是要染指錢氏族長之位。
云煙這東西,若是讓人知了根本,足以讓人人頭落地。
但利潤巨大,如今有了規模,聲名遠揚,嘗到了其中甜頭的錢飛鷹也舍不得撒手。
天要使人滅亡,必要使其瘋狂。
錢飛鷹已經鉆進了錢眼里著魔,看似現在一時風光無兩,但李順的到來,注定了錢飛鷹滅亡之日的到來。
李順從錢飛鵠口中聽出了幸災樂禍的意味,心中暗嘆一聲,大家雖是大家,但為了各自利益,都是見得人死,看不得人生的小家子人。
大家,有時候還不如小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