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hirley的“waitingforyou”里，莫小茜一臉殷切地熱情自薦著，自我包裝得精致無比。果然是二十二歲的年齡，很二很活力啊。而Shirley只是穿著黑色的高檔禮服裙，紅色的高跟鞋把她們兩人的身高差距拉得很大。

“說完了？”Shirley嫵媚地雙目一示意，莫小茜就立即停止滔滔不絕的演講。

“戀愛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樣。你明天來上班，周三休假一天，工資看你表現。你是要跟我學磨咖啡調酒還是端飲料。”

“端飲料好了，我這么笨，只能先做這種小事情。”莫小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無意間看到柜臺上顯眼處的招財貓，又是一陣感動：“Shirley，謝謝你，我先回家了，明天八點半一定準時來上班。”

“回家，你不是說租的房子已經退了，回哪里的家？莫非是……Lowe？”

莫小茜臉上泛起一陣潮紅，怪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性感高貴的女人的眼里多了一份落寞：“你們同居了？”

莫小茜又大幅度地搖著頭：“沒有沒有，我們什么也沒發生過。”如果那個吻不算數的話。

“那……恭喜你找到真愛。希望你不要忘了朋友。”

總覺得今天的Shirley怪怪的，莫小茜又說不出她哪里不對勁，只好對Shirley鼓勵性地燦爛地笑了，揮手告別走出“waitingforyou”。走出了裝潢華麗的飲品店，莫小茜透過偌大的落地窗看著Shirley坐在窗邊的側臉，那么陰郁憂傷，那么嬌媚寂寞那么……

莫小茜看得呆了，又將視線上抬移到醒目的招牌上。“waitingforyou”，她在等誰？是誰讓她如此寂寞？這些，莫小茜都統統不得而知。

#####

在回到Lowe家的路上，莫小茜竟然偶遇那個傳說中要給她送情書的小毛孩許子鋒。

許子鋒停下了飛快馳騁的單車，耍酷一般地揚了揚被風吹亂的張揚頭發。他推著單車，很主動很陽光地跟莫小茜打招呼，當然，開口閉口就是一句姐姐。跟蘇河一樣。

“姐姐，真巧啊。你也出來買東西嗎？學校今天休假。”隔著單車，許子鋒很自覺地和莫小茜并排走。

“我有點事，蘇河呢？休假的話，怎么沒看到她在飲品店里打工？”

“哎，她啊，誰知道呢？姐姐，你們是不是很討厭我這種男生？她最近連話都不肯跟我講，聽說是她暗戀已久的對象有正式的女朋友。”

“暗戀對象？”莫小茜突然想起什么，不久前，蘇河在無意間就對她說過“姐姐，我一直都很喜歡你那哥們的。”

許子鋒的氣焰有些挫敗下來，一只手推著單車，另一只手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鏡，試圖遮住他那流露出傷神的眼睛。

“她的暗戀對象，據說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名字還是外國名字，從小生長在國外，據說還有四分之一的歐洲血統。這些，我根本就什么也比不上。”

他的話拂過莫小茜的臉，涼涼的，澀澀的。

“那個人，叫Lowe，對吧。”

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推著單車的男生的頭耷拉下來，很誠實地表明自己的不快。他看著地面上鋪排著的整齊磚塊，邊走邊道：“是的，我偷看過蘇河的本子，上面全寫滿了Lowe的名字。她最近好像心情很差，父母老是吵架，喜歡的人又有了女朋友。前兩天，她甚至沒有來上課，家長和老師都很著急，還有我。”

莫小茜是個很敏感的人，特別是她經歷了那么多，她很懂得察言觀色。她表情僵硬了一下，呆呆地說：“許子鋒，Lowe，他是我男朋友。”

聽到這句話，許子鋒很明顯怔忪了，他沉默了半晌，終還是低著頭低聲說：“姐姐，那你把Lowe讓給她，好嗎？”

莫小茜不怒反笑，滿腔痛楚地轉了個身，丟下推單車的少年，一聲不吭地走了。

愛情能讓嗎？莫小茜一直想，就像許子鋒你，把蘇河讓給不愛她的Lowe。心，一定很痛對不對？

#####

不知不覺中，連初夏都來了。春天什么時候走掉的，沒有人回答你。

已是五月天，再過一陣子就是高考的日子，卻依舊沒有蘇河的消息，全世界有四個人在發瘋般地找她。父母、許子鋒、莫小茜。

莫小茜沒有對Lowe說，有這么一個傻孩子，因為你和我，開始自甘墮落。她只是告訴他，她有個好朋友迷路了，不知道在哪里，希望Lowe能夠幫他一起找。結果可想而知，Lowe當然二話不說就答應，并且辦事效率極高。

夜幕繾綣的黃昏。

在Lowe強烈要求下，終于成功拉著快要變成宅女的莫小茜出去散散步。

“真好。”莫小茜看著落日留下的余輝，挽著Lowe的手，由衷地感嘆著。

這男人實在是幸福點太低了，聽到莫小茜的話，心里就像撒了蜜一樣甜。他最近一直在忙一件事情，公務上忙得幾乎脫不開身。他大手一伸，摟住了莫小茜嬌小柔軟的身軀：“你說的那個迷路的孩子，我已經找到了。”

莫小茜的眼睛在黑色暮空下發出了亮閃閃的光芒：“她在哪里？”

“市中心的一家酒吧，可以說是，在買醉。”Lowe從懷里取出一疊照片丟給莫小茜：“這是我的人拍到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莫小茜接過照片，一張一張地看。照片上的蘇河還是一頭男孩子的短發，眼睛猩紅的樣子，像是哭過一樣。她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像是醉了，連頭發都凌亂著。看著看著，莫小茜的鼻子就酸了。

她往Lowe的懷里縮了幾分，晚風吹得她的心有些微涼。

“Lowe，要是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身邊，而會有別的人陪著你，你會想我嗎？”莫小茜的話三分玩笑，七分悲涼，聽得Lowe都害怕了起來。

“不會。”Lowe很肯定地回答，讓莫小茜心頭一緊。

“因為不會有那么一天。”

此言一出，把莫小茜從心酸那里拉了回來，轉而，她感動得幾盡想落淚。“我，也絕對不會離開你，不管發生任何事。”這話說得五分肯定，五分猶豫，連莫小茜自己都覺得不是很有底氣。她那么擅長逃避的人，可以嗎？可以一直站在陽光下，接受一切未知的風沙嗎？

一切都是未知數。

#####

當夜幕低垂時，街邊的集市都亮起了奪目的燈光，甚至比白天更加熱鬧。

暫忘掉所有的麻煩心事，莫小茜看到有一處亮著嫩綠的燈光，有一片閃著光的四葉草，還有四個漂亮的大字：四葉苜蓿。出于好奇，莫小茜拉著Lowe走進了那家清新的小店里。

正是應了那句話，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小店里的東西著實讓人驚艷了一把，所有的東西都鑲著平整服帖的四葉草，無論是飾品，還是玩具都有那稀有的四葉草。

老板是個很有心的人，他在墻上貼著一排字：四葉——代表著少數人才能擁有的幸福。

莫小茜看了Lowe一看，從他眼神中，她可以看出Lowe也對這家店很感興趣。他們一起一樣樣地欣賞起來，周圍的人都在夸老板的有心，老板樂了，開始自我介紹起來。原來他從小時候就是個四葉草控，長大后更是欲罷不能。他開始培育稀有的四葉草，再一一地收集起來，做成標本，再做成各種各樣的飾品。他想每個人都和他一樣，都愛上四葉草，都擁有那稀有的珍貴幸福。

老板口若懸河地介紹著的同時，莫小茜和Lowe同時看中了一條四葉草項鏈，鏈子下面綴著的就是一片四葉草，深綠的顏色，看了就讓人心情大好。莫小茜屁顛屁顛地買了一條，迫不及待地掛上Lowe的脖子。

綠色的好看形狀垂在Lowe的白色T－shirt前更顯得很清新，也很陽光自然。

莫小茜本來還想再在店里轉一轉，看看還有什么其他的寶貝，可天公不作美，Lowe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嚴肅地與電話那頭的人對話著，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什么，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給唐氏企業八千萬的大單，趕快查實哪家公司，實在不行就跟他們競爭到底。我馬上過來。”Lowe放下耳邊的手機，對莫小茜說：“乖，你先在這看，我叫福叔開車來接你。我有事要先走了。”說完，他又拿起手機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走出了店門。

莫小茜就這么一直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看，直到完全消失、無覓。

#####

幾天后，天空還是岑寂的，莫小茜便睜開了眼。她穿好了衣服走至門處，她敲了敲客房的門，沒有人回應，她想Lowe昨晚又沒有回來。她回到房里，準備進衛生間梳洗，卻看到她的床頭放著一個粉紅色的禮盒。包裝得很好，上面還扎著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她小心翼翼地走進、拆開，禮盒里面竟然是一條四葉草形狀的鉆石項鏈，由一顆一顆璀璨的鉆石構成的四葉草，華麗無比。莫小茜禮盒里的紙條，感動地念著。

“你送我少數人才能擁有的幸福，我就要送你只有你才能擁有的幸福。小茜，對不起，最近一直在忙公事，沒有時間多陪陪你。等這陣子忙完了，一定好好地補償你。——Lowe”

莫小茜戴上Lowe送的項鏈，心里泛起一陣甜蜜溫馨。

正沉浸在溫馨里，床頭的手機又不給力地震動著。她一看是陌生的號碼，想了會兒才按了接聽鍵。

“姐姐，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男生的聲線里，很明顯地聽得出焦急。

“許子鋒，是你？什么事？”莫小茜有點驚訝。

“蘇河她打電話給我了，她說她現在在學校附近的酒吧，怪不得上次我們去市中心那里沒有找到她。她說她想見見你，讓你過去一趟。”

“恩，好，我這就過去。”

莫小茜完全忘了要去Shirley店里打工的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掛下電話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白天的酒吧里幾乎是沒什么生意，，冷冷清清的樣子，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在喝著酒。但他們都是閉著嘴，不說話。

莫小茜一眼就看到了蘇河的背影，她瘦長的身子，短短的頭發，實在太過好認。莫小茜坐到喝著酒的蘇河身旁，沖著服務員喊：“來五杯，和這個小姐一樣的酒。”

“姐姐，我是不是很自私？因為自己的私事，害得大家所有的人都那么擔心我。還有爸爸媽媽，我到現在都不想回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好不容易暗戀了一個人，他卻那么地愛你。姐姐……”蘇河又端起一杯酒大口啜飲下去。

莫小茜也拿起服務員拿來的酒，慢慢地喝光了半杯，品嘗著口齒間辛辣的感覺。她想了又想，組織好了語言，終是問：“蘇河，你有多愛Lowe？是那種，沒有了他，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光明，失去了太陽，會窒息的那種感覺嗎？”問完，她又把剩下半杯酒喝光了，一滴不剩。

“是，姐姐，你能放開Lowe嗎？你不是，還有邱譯哥哥嗎？”

莫小茜愣了，邱譯……是啊，她自己也為了追求愛情，而傷害到其他人了。她和Lowe的這場愛情里，傷了太多的人，邱譯、季雅雪、蘇河……還有她并不知道的Shirley、安娜和一大堆不相干的人。自己，不是更加自私嗎？蘇河還這么小，像自己當年一樣，多么迷惘，能夠遇上一個自己愛和信仰的人，為他癡迷，是多么難得的事情。她，已經走過了那段青春，已經走出了陰天，留有和大家那么美好的回憶，也足矣。

“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沒有了爸爸、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一個人都沒有了。在我快要成年的時候，連唯一的媽媽都沒有了。我不懂愛，更不懂愛情。我想上學卻已經失去了機會，我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我什么都沒有了。但是現在，你們讓我明白什么叫愛，什么叫笑，什么叫快樂。蘇河，我已經長大了，你卻還沒有。能有你們在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那我就把我的太陽讓給你，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待你的父母，好好念書。不要像我一樣，只能遺憾。”

“姐姐，你說真的嗎？真的把Lowe讓給我？”

“嗯。”莫小茜說完就把最后一杯酒一飲而盡，轉身走出酒吧，不讓蘇河發現她臉上布滿的淚跡。

為什么，一瞬間，覺得天空都黑了？為什么，一瞬間，覺得自己快窒息了？為什么，抬起頭，那么明朗的晴空，會覺得太陽那么蒼白無力？為什么，突然好冷……

是誰說，長大的人一定拿得起放得下？

為什么，心這么痛？

莫小茜真的累了，她傷害了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為了爭取自己的真愛。可現在，為了不再傷害他們，她卻放棄了自己苦覓的真愛，傷害了她自己。

她給Lowe發了短信，一字一字，心如刀割地按，終于把短短的五個字發了出去。

我們分手吧。

她摸了胸前的四葉草項鏈，幸福啊，這么快又要走了，快得讓人猝不及防。她關了機，帶著身上少得可憐的錢，一個人在街上游蕩。她沒有回Lowe的家收拾行李，她怕，這一去，便又要割舍不下。莫小茜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漆黑色，她的太陽真的沒有了……

#####

走著走著，天就真的黑了。夏天的白晝總是很長，那說明，已經很晚了。走了多久，為什么腳不會痛，麻木不覺。

莫小茜呆呆地走進白天去的那家酒吧，又點了和白天一樣的酒。喝著喝著，思緒混沌了一下，耳邊隱約在嘈雜的環境中聽到女人的哭聲。而且，這聲音是如此地熟悉，是蘇河。

莫小茜憑著最后幾分理智維持著清醒，她大喊著：“是蘇河嗎？你怎么還在這里。”

聞聲而來的蘇河看到莫小茜桌上那么多的空酒杯，淚水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嗚嗚咽咽地喊著：“姐姐，對……對不起，我不要你把Lowe讓給我了。許……許子鋒他被警察帶走了。”一句“許子鋒他被警察帶走了”讓兩個女人都恢復了九分清醒。莫小茜鎮定地說：“別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想回去的時候，酒吧里來了幾個流氓，他們仗著人多搶了我的錢包，最后竟然還想調戲我。正巧許子鋒來酒吧找我，看到了這一幕，他就和流氓打了起來。服務員報了警，后來警察來了，他們說有個流氓的手和腳都被打斷了，事情比較嚴重，許子鋒就被帶走了。他可能……要坐牢。”

莫小茜也很難過，她安慰著蘇河：“傻孩子，那能有什么辦法呢？”

蘇河啜泣著，抽咽到不行：“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是我害得他那樣的，我要等他出來。我終于明白一味固執地愛一個人不一定是對的，兩情相悅固好，可回頭發現默默愛你的人有時才是對的。姐姐，都是我不好，嗚嗚嗚……”

莫小茜摟緊蘇河，像媽媽安慰自己一樣輕拍著她的背。她拿出手機，開機，翻出已發信息。

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