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五百米開外的,是一家廢棄不用了很久的廠房。
陰森森的氛圍在夜色正濃的時候從地底升騰起來。
三個黑衣人,往南走去。他們屏住呼吸,不敢大聲說話。身為指揮官的女人示意他們走進那家廢棄的廠房,廠房外面沒有一個人。
走進里面,也是如此。空無一人。
“看到外面的面包車了嗎?車上有他們的人,如果我們不這么裝扮,他們就會跟進來。現在,他們看到我們的十字架刺青,還有打扮,肯定以為我們是他們的人,就會放松警惕。”莫小茜低聲,往前走,一開始還能借著月光看到入口的路。
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黑得幾乎什么都看不清。
廠房很大,堆著許多廢舊的機器,灰塵和蜘蛛網到處都是,可想而知,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過這里。
他們憑著直覺,往不遠處微微有光的地方走去。
“現在是晚上,看守孩子的人比白天會少一點,我們先混進去,找到星星后,再想辦法帶他逃出來。”
“恩。”
他們三個,從陰暗處走向有光線的地方。腳步很慢,腳步聲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其實每個人都心跳很快,畢竟這是一件他們自己也無法說清到底會有多么危險的事情。
他們離星星的位置越來越近,已經可以聽到孩子微弱的哭聲。很明顯,孩子的嘴巴被什么東西捂住了,他們只能借助透過紗布的氣息發出無濟于事的微弱求救。
阿和的心在顫抖,他剛剛,好像聽到了星星的聲音,他小聲問:“要到了嗎?”
“快了,往右轉,二十米,倉庫。”
莫小茜不愿意多說什么,她知道希望就在前方,但與之并存的,是危險。
果然,右邊有幾個和他們一樣裝扮的人,三個人盡量保持鎮靜,不讓自己露出破綻。
但,右轉后,尤其磊不愿往前走了。
“小茜,你退到外面去。我會把星星安全帶出來,快點,乖,在外面等我們。”尤其磊寵溺地摸著莫小茜的頭,雖然隔著黑色帽子,但不安的女人還是能夠感受到男人的擔憂和保護。
她不想服從,她想要一起進去:“可不可以不要,我要和你們一起進去,這太危險了。你們怎么把星星救出來?”
“我自有辦法,你先去門口,就在那里等我們。入口處沒有燈,你去那片黑暗的地方,別人看不到你,看到我們出來你再出現。”雖然女人戴著墨鏡,但心有靈犀的男人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的不愿意,“我從來沒有懇求過你,這一次,我求你,讓我們兩個男人進去找星星。”
“好。”女人妥協了。
她不敢回頭看著兩個男人如何走進關著孩子的倉庫,她往外走著。固然,莫小茜心里很怕這是一次生離死別,但,她相信他,她是萬能的Lowe,一定能夠平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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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十分。
星光酒吧里,駐唱在唱著很搖滾的英文歌。
臺下呼喊聲一片,許多人在舞池里狂歡。夜剛剛開始,就有人醉倒,發著令人厭惡的酒瘋。
一曲終了。
駐唱離開座位,喊了另一個兄弟代替自己。他則消失在星光里。
“可惡,我為什么要覺得不安?”
“可惡,我為什么想要幫她?”
那個該死的調酒師,不會今晚就一個人去救她所謂的孩子了吧,她這是以卵擊石,她懂不懂。
駐唱在夜里一路狂奔,他身上什么都沒有帶,就這么從舞臺上直接跑出去。
他摸了摸身邊破洞牛仔褲的口袋,只摸到了一枚硬幣。
他在夜里深呼吸,走進路邊的紅色電話亭。
“很奇怪的調酒師,手藝很好,很喜歡多管閑事,又那么細心,還是一個知難而上的人。第一次來星光,你是第一個給我掌聲的人,還夸我刻苦。雖然我諷刺了你,可是你第二次看到我演唱的時候還是不吝嗇地給了我掌聲,這是我很少得到的,真正的肯定。你是個很敏感的人,好像看到了內心真正的我。現在,在這個電話亭里,我想起來你夸我的神情,帶著那么些崇拜。”駐唱摸了摸自己左耳上三顆黑色耳釘,冰山美男不由自主就笑了,“這是我最喜歡的耳釘,你也說過好看。”
他對著沒有人的紅色電話亭自言自語,想到莫小茜還損過自己的紅色頭發雷人。
“恩,應該也沒有機會再去染了。會變成你喜歡的樣子的,你是叫阿熙,對嗎?”
于是,他投進去硬幣,按下電話按鈕,等待接聽一場生死盛宴。
在紅色電話亭里的紅發男子,他左耳的黑色耳釘仿佛是對天上星星的不屑,好似黑色屬性的東西才是主宰一切的王者。
他要打給誰,除了他自己和接電話的人,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
他是要打給莫小茜嗎?可是莫小茜沒有手機號,她留在酒吧的號碼,是阿和家里的固定電話。
阿和家現在空無一人。
所以說,駐唱,他投進去的硬幣會因為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而退出來嗎?
暫時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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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門處月光照不到的黑色陰影里,雖然是夏天,可這座廢棄廠房里的陰寒之氣總隱隱襲來。
“怎么還不出來?”莫小茜在心中把這句話默念了千千萬萬次。
并不是自私地擔心著她的尤其磊,她也擔心星星和阿和,擔心著他們所有人。
終于,在這句話被這個焦急的女人在心中默念了無數次后,光亮處出現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的身影。
是星星和阿和。
“阿和,磊磊呢?”莫小茜左看右看,左等右等,就是沒有另一個男人出來。
阿和停在黑暗中和看不清臉的莫小茜說話:“剛剛他憑著星星有買家想要的理由把星星給帶了出來。他讓你和我一塊走,他說他留在那邊還有事情。”
“不行,我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那里。”
莫小茜眼神堅定,就要往里面走去。
星星拽住莫小茜的手,聲音戰栗著說:“媽媽,不要進去,里面好恐怖。”
小孩子剛剛從那個恐怖的倉庫里面逃出來,他不想讓朝夕相處的阿熙媽媽羊入虎口。他很害怕,進去了,阿熙媽媽也會和自己一樣被綁住手腳,被紗布包住眼睛和嘴巴,那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雖然被孩子的哀求打動,但是她不會改變自己絕不丟下尤其磊的初衷。莫小茜在黑暗中,只能隱隱約約看見眼前有一個孩子和大人的輪廓,他們看不到她篤定地眼神。
“阿和,如果是星星還在里面,你會一個人安然離開嗎?”
“當然不會,星星是我最愛的人。”
“那么,我也絕不會拋下他離開。尤其磊,他是我最愛的人。”
多么深情的告白,可惜尤其磊他聽不到,那個幸福點低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此時此刻如果也在這個黑暗的地方,一定會千方百計找到莫小茜,抱緊她。
然后,告訴她:“你也是,我最愛的人。”
“阿和,我相信你,可以帶著星星安全到家的。我現在就去找磊磊,我們出來后會來找你的。”莫小茜信誓旦旦地說,此時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豪氣和悲壯。
尤其磊,你自己把我一個人丟在外面就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這么保護我干什么,你以為只有你會擔心我,我就不會擔心你嗎?笨蛋,你總是叫我笨女人傻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才是宇宙無敵超級大笨蛋!
接著,阿和憑著“自己人”的打扮成功帶著星星逃走回家。而莫小茜,離開了那片黑暗,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我的磊磊,他在那有光的地方,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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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磊第一眼看到倉庫里面的時候,他就不準備救完星星馬上走。
因為,在倉庫里,不只有星星一個,還綁著十來個孩子。
他不是有英雄情結的人,但是身為一個男人,連女人和孩子都保護不了,他還算什么男人。
然后就發生了阿和所說的事情,尤其磊謊稱星星有下家要買,就帶著走了。他偷偷告訴阿和,帶莫小茜走,他還有事情要處理。
“這些孩子真煩人,早點帶走處理了多好。”尤其磊開始和收守倉庫的人套近乎,他想要套出更多關于拐賣孩子的情況。
“是啊,再過一個多星期,送走這批就清凈多了。”
……
……
當然,事情不會像所有人想象中那么順利。
倉庫外的室溫很高,尤其磊的臉頰上開始淌汗。
他擦拭著汗,汗擦拭著他的身體。
在閑聊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守倉庫的人狐疑地看了一眼尤其磊的胳膊,然后,湊近尤其磊,用手臂束縛住他。
“你不是我們的人!。”守倉庫的人說得如此大聲,以至于身邊幾個同伙也一起湊過來,“兄弟們,你們看,他手上的假刺青化開了。”
自知已經暴露的男人只好靠自己僅有的武力來解決問題,尤其磊用力擺脫束縛,從男人懷中逃脫。
他想要以一敵眾,但是,終究還是,寡不敵眾。
一直以英雄形象出現的尤其磊終于倒下了,他被一群黑衣男人制住,被綁上繩子,和那些困倦得沉沉欲睡的孩子們一起,被送進倉庫中。
過了幾分鐘,有一個光頭出現,他氣勢洶洶:“是誰敢冒充我們的人?”接著,他走進倉庫,一把扯掉尤其磊的帽子。
于是,一張英挺帥氣的臉出現在光頭的眼前。
“是你!”顯然光頭很驚訝眼前這個白天說要報警的男人會這么熟門熟路就摸到了他們藏孩子的地點,還有這一身打扮,要不是那花掉的假刺青,他還不會發現真相。
斜斜地、邪邪地勾動嘴角,尤其磊被綁住了手腳還是一副我不怕你的淡定樣子:“沒錯,是我。你就是今天早上那個阻止我們報警的人,你不讓我報警,我只好自己跑來救孩子了。”
“還好你小子識相,沒報警”黑衣人接著說,“殺掉這些個孩子,再燒掉這里,逃往下一個城市,是件麻煩的事。”
從黑衣人的話里,尤其磊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他隱隱約約感受到,報警被發現的后果有多么恐怖。雖說警察應該會阻止這些惡魔般的黑衣人,但是這年頭黑暗和光明的勢力孰強孰弱還不一定呢。
有這些孩子們做人質,應該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尤其磊現在的心理活動很豐富,一邊想著這些人會怎么對待自己,一邊想著自己該怎么逃脫,一邊想著阿和有沒有安全帶著莫小茜和星星離開了呢?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還好小茜勸說我別報警,不然這些孩子就遭殃了。那個笨女人,也有選擇正確的時候,真不容易。但是,她至于笨到用那種不防水不防汗的筆來畫什么狗屁十字架嗎?”
男人在心里吐槽,完全忽視了他所處的危險境地,他一邊想著莫小茜,一邊安慰著自己。
只要你平安出去,我就放心了,小茜。
不知道這個只會考慮別人的無私男人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莫小茜沒有乖乖跟著阿和出去,而是硬要殺回來找他,他會暴跳如雷嗎?
“老大,怎么處置這小子。”光頭男人對著身邊一個戴著鴨舌帽,看不清臉的男人討好諂媚著。他身邊的男人突如其來的樣子,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此地,神出鬼沒得令人咋舌。
“先教訓教訓他,你上。”
鴨舌帽男子的話如同鐘聲,是一種控制人的命令,好似有著不可違抗的強硬。
光頭惡狠狠地揚起手:“別怪我,誰讓你攪和我們的事情。”
“你們這樣對孩子,會遭到報應的。”在光頭的手下來之前,尤其磊還是淡定地說著,“你們自己就沒有孩子嗎?對別人家的孩子做這么殘忍的事情,你們知道什么是道德嗎?如果是你們自己的孩子,被別人帶到這種地方,還要進行虐待和非正常教育,最后開啟一個黑色明天。你們……”
還沒等到他的長篇大論發表完,停在空中的大手的主人就不耐煩了:
“我他媽從來就不知道道德兩個字怎么寫。”
“我看**這張嘴就是欠揍。”說著,他惡狠狠地,那個魁梧的身軀整體呈現出猙獰的架勢。
手往下,突然很大的聲響出現在他們這群人的耳朵里。不過,這不是用力扇耳光的聲音。
而是,莫小茜。
“你們別想動他一根汗毛。”
她的眼神里面充斥著紅光,這個情景像是她十六歲那年尤其磊出現在一群地痞面前,只不過她是那么柔弱的樣子,這種時候的出現對于那些黑衣人來說并沒有什么威懾力。
雖然,她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土黃色的磚頭,狠狠地砸向了右手邊的墻壁,制造出聲響來增強氣勢。但是,他們一點都不會被她,這么一個弱女子嚇唬到,只會好笑得覺得她真像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孩子。
“你們,別想動他。”莫小茜又字字重音地強調,這句話飛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包括吃驚中、感動中、擔心中的尤其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