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五嬸抬了抬眼,雙手交纏得更糾結了。
夏寶戳戳看得興起的韓露露:“你不是也跟著你爺爺搗鼓過這些玩意兒嗎?你看這價錢合不合適?”
韓露露想了想說:“聽我爺爺說,這種大小元青花梅瓶的價格大概在十萬到八十萬之間,不過那上面的黑點子的確掉價,他出二十萬,我覺得應該差不多,不會虧?!?/p>
夏寶放了心,繼續盯著他們。
“這個事兒,我還得問問我兒子?!眲⑽鍕疬t疑了半天,這么說。
“嫂子!”陳致美一拍大腿:“你還猶豫什么?你兒子還不是得聽你的?老實說這價格我可還沒跟我老板商量的,二十萬買下它我還不定要不要賠本兒。沖著我姐跟你一院兒的你還信不過我嗎?你要不信你拿著我卡片去古董界問問?我陳致美是不是那種坑人的奸商?——當然,你要是不肯賣我也不勉強,不過再放下去會不會有人出十萬出五萬來買,我可不擔保。”
“沒你說的那么夸張吧?我這好歹也是領了三千塊獎金的。”劉五嬸撇了撇嘴,但底氣已不那么足了。
“那好吧!”陳致美抱著皮包站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眼鏡,遺憾地嘆了口氣說:“既然這樣,嫂子你再多考慮考慮也行。我這里有份城里各大古董行經紀人的聯系電話和地址,你拿著我的卡片,帶著這青花去問問他們,看看我所說的是否有假?我的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你隨時想賣,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p>
他從皮包里掏出張折得整整齊齊的便箋紙,從茶幾這邊推到劉五嬸跟前,然后說道:“時候不早,我就不打擾諸位了。告辭!”
陳秀芳隨著他一同出了門,夏寶也拉著韓露露起了身??粗荒樥绲膭⑽鍕?,她忍不住說:“五嬸,先把東西收好吧。先去求證求證也好,說不定會有更識貨的人呢?!?/p>
劉五嬸嘆著氣說:“劉順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可憑他現在這模樣哪家姑娘敢進門???都二十六七的人,一沒工作二又不聽話,這年頭年輕女孩子誰不是開口就要有房子有車的?誰想跟著男人受苦。我就是想把這罐子賣些錢,把房子裝修得舒服點,再拿些錢給他做點生意什么的,也算是有個正經活路。可這——”
夏寶平時見慣了她潑辣刁鉆為人,這時候聽她這么一說,也不由有些唏噓。
“哎,”劉五嬸嘆了回氣,這時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起頭來,“小夏,你這兩天放假有時間不?我明天輪值休息,想請你陪著我去找找那些古董經紀,劉順又是個沉不住氣的,這事兒我還不想讓他知道??晌乙粋€人——帶著這么大個家什,到底有點不太方便?!?/p>
她不好意思地沖夏寶笑了笑。
夏寶一愣,遲疑地看向韓露露,韓露露正好也轉回頭看著她。“去唄!咱們改天再去郊游也行!”韓露露爽快地說。夏寶于是點頭:“好吧!明天早上吃完早飯,我陪你一塊兒去。”
因為勞動節放假夏奶奶也沒有去上課,第二天早上在廚房煮早餐的時候,聽夏寶和韓露露說起要去拜訪古董商的事兒,也沒多問,只是叮囑著:“鄰里之間相互幫助是應該的,既然叫了你們,拿東西的時候可就要當心了,磕著碰著弄壞了可也不是好玩的。”夏寶兩人邊洗漱邊點頭,跟對天線寶寶似的。
昨兒走的時候夏寶問劉五嬸拿著那張寫著五名經紀人聯系電話和地址的紙抄了一遍,對著上面的地點區域研究了個把小時,已經計劃好要去拜訪的前后次序。韓露露肚子里簡直就長了條八卦蟲,碰上了這件事壓根就沒想著去玩兒的事了,興沖沖地纏著一定要跟著夏寶同去。
根所夏寶的路線計劃,由坐落在最近的環市路上那家“寶香齋”開始,于是在跟劉五嬸解釋了這番路線之后,三個人帶著那個青花罐子,叫了輛計程車直奔目的地。
三個人的臉色十分不輕松,到至于反光鏡里司機不住地往穿著件黑T恤的劉五嬸抱著的紙箱瞧,并不時發出一兩聲憐憫的嘆息,就差沒有向她沉痛地表示請節哀了。
一路萬般無語到了寶香齋,韓露露伺侯著劉五嬸下了車,夏寶付車錢。
抬頭一看面前的店楣,古色古香的一塊牌子,黑漆底上描著鎏金的三個楷書,落款還是城里有名的書法大家。店楣兩邊拿同樣的木漆板雕著副對聯,“玉海其瀚,德潤心身,本是鄒魯余韻。竹木有節,信承友朋,豈非陶朱遺風?!笨瓷先ズ苡行馀?。
夏寶偏頭向面有躊躕的劉五嬸:“我們進去吧。”
到進店門,迎面來了個穿著小鳳仙的服務員,“歡迎光臨,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
這年頭講究微笑服務,于是一古代佳人也學著電信營業員朝你露出了八顆牙,刻板的語言里透著那么股不冷不熱的敬業精神。夏寶腹誹完畢沖她點頭:“我們是來找貴行的經紀人蒙德坤先生的,之前跟他有預約。”
服務員向內一伸手:“請跟我來?!?/p>
這間古董行原來有上下兩層,底下是店鋪,擺著許多個博古架,上頭陶瓷玉器古劍古扇什么的琳瑯滿目,角落里還點著薰香,濃濃的直得人眼睛直冒酸水。兩個同樣穿著小鳳仙的服務員正倚著個湘繡的屏風聊天,目光往這邊一掃,骨子里都透著股慵懶。
敢情做這行的可不像賣南北雜貨的,天天兵客盈門絡繹不絕。
打量著的工夫不知不覺已經順著木制樓梯上了二樓,二樓的看起來是個兩房兩廳的住宅格局,墻面比起下邊來要素凈很多,廳里就擺著套黑皮沙發,角落里拿鵝卵石養著兩盆蘭花,靠墻的博古架上放著個七巧玲瓏玉麒麟,正從嘴里嘩嘩地流出水來。
“這位就是夏小姐吧?”
服務員領著她們在沙發上坐下后就敲開了左邊的房門,沒多會兒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就走了出來,隔老遠就朝抱著箱子的劉五嬸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