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五嬸慌忙起身,一時不知該騰出哪只手來回應。夏寶忙把箱子接過,并問道:“你就是蒙德坤蒙先生?我姓夏,早上我打電話給你的。這位就是我在電話里所說的青花瓷瓶的主人劉太太。”
“噢,夏小姐你好!請坐!”
蒙德坤十分淡定地微笑著跟劉五嬸握完手,又伸向夏寶,然后到韓露露。
夏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這個人看起來跟陳致美在某方面有著類似的氣質,就是那種擅于在奢華細微處尋找萬分之一可能的殘缺的精明,但不同的是他看起來不像陳致美那么外露。
做古董買賣的說穿了就是個拼個眼力勁兒,行情并沒有什么固定標準,很多東西看起來質樸無華,但碰到的買家不同價格也大不相同。基本上越常見的貨價格越穩定,越罕見的浮動越大,再加上后臺有意炒作什么的,有些東西從歷史文化內涵來說可能根本不具有那么高的收藏價值,但只要那么一炒,很有可能就上漲到天價了。
就比如前幾年流行炒黃玉,一年之中價格爆漲數倍,令本來只算中上等價格的玉石上升到令一般人難以問津的地步,實在讓人匪夷所思。而炒作的這些人相當大一部分就是從事古董買賣的經紀人,在這當中,他們的“功勞”是相當顯著的。
蒙德坤親自倒了三杯水放在大伙面前,劉五嬸也把紙箱放到了茶幾上。“蒙先生,今天來是想請你幫著給我這件青花估估價。”
韓露露幫著她把罐子捧出來,這時候朝陽正好透過陽臺射在煙雨青的罐子上,頓時將它照得跟白玉一樣光澤熠熠。
蒙德坤先是拿在手里看了兩遍,如陳致美一樣贊嘆道:“上品啊上品!”然后就從旁邊柜筒里拿出個小小的黑匣子,從一堆不知名的工具當中翻出個放大鏡,對著上頭的花紋仔仔細細察看起來。
夏寶緊盯著他的動作和神情,生怕有一絲錯過,劉五嬸略有些緊張地絞著雙手,看看旁邊夏寶,又看看好奇地盯著對面看的韓露露。在蒙德坤察看的這段時間,沒有一個人說話或者咳嗽,屋里安靜得簡直連風吹動蘭葉的聲音也聽得見。
如此過了大約有半小時,蒙德坤收了放大鏡,手肘撐在膝蓋上交握著雙手,看不出神色地望著劉五嬸,“劉太太這件青花瓷,的確是地道的元青花,鑒定書上專家也是這樣說的。不知劉太太心目中的價格是多少?”
劉五嬸看看對面,咬牙伸出三根手指:“三十萬!”
蒙德坤笑了笑,身子往后仰靠著沙發背,“劉太太給出的價格不算高。元代早期青花瓷——尤其加上體形這么完整和較大的,在國內拍出三十萬的價格很常見。但是,”他抬手正了正眼鏡,“這一件卻遠遠達不到三十萬。從外形來看,體形的確保持得比較完美,而且花紋也描得十分精致,但是燒制的時候技術卻不達標,所以在瓶身近底部的位置留下了不少黑點。這樣看來,價格只能保持在十二三萬右,最高也不會超過十五萬。”
劉五嬸臉上一僵,愕得說不出話來。
夏寶說:“就那么幾個小黑點兒,也能造成這么大的價格懸殊?”
“夏小姐,”蒙德坤把目光轉向她,“從古董收藏界來說,并沒有窮人。元青花在國內市場上數量還沒有達到稀缺的程度,像這樣體形較大的藏品也有為數不少。十二三萬的價格把它拋出去,不出三天絕對會有人搶著要,以十五萬的價格上架,也還是會有一部分人有興趣。但如果是再高的話,二十萬三十萬,我敢說,一千個人里也不見得會有一個人表示會買。”
屋里又靜了下來。夏寶皺眉把目光轉向劉五嬸,劉五嬸正好也無措地轉了頭過來。
“二十萬三十萬賣不出去,難道十七八萬也賣不成嗎?”一直沒出聲的韓露露說。
蒙德坤背靠著沙發,笑了笑把交握在胸前的十指分開又合攏,“韓小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當然不敢說十七八萬賣不出去這種話。如果碰上那種摯愛青花的藏家,十七八萬的價格當然也是能接受的。但是,我還是要重復一句,物以稀為貴,青花瓷實際上還不到那種讓人趨之若鶩的珍品的地步。”
三個人聽了再也無話可說。
“沒關系,不是還有四家嘛!我們一家家去問!”
出了寶香齋,看著默不作聲的劉五嬸,韓露露大聲地說。夏寶看了她一眼,走到路邊招了輛車。
第二家在距離寶香齋三公里的天榮大廈。天榮大廈是城里最大的娛樂購物一體的商業大廈,座落在城中心CBD商業區。還沒到古董店門口那人流就大得好像萬人大游行似的,走三步必被擠得退一步,夏寶跟韓露露一左一右護著劉五嬸上了六樓,這才有空喘氣。
接待她們的是這里的首席的經濟人,姓梁,便箋上寫著叫梁達輝。五月的天里西裝領帶弄得十分齊整,發際線后退到頭頂上直接反射出天花板的地步。
“三位女士原來是‘寶墨園’陳先生的朋友!失禮失禮!‘寶墨園’作為本市最大的古董商行,與我們也經常有交流,陳先生是我們業內的知名人士,既是他的朋友,里面雅間請!”進了店后梁首席拿著陳致美的卡片很是套了番近乎,指著四面拿玻璃圍出來的一間會客室說道。
“雅間”的裝修完全是現代風與古典風的結合,玻璃的墻面低垂的吊燈,實木的地板和雞翅木的花架,還有齊白石的扇面作為墻上的點綴,在時尚而熱情的商業大廈里的確顯得清雅不俗,但比起寶香齋卻又少了幾分沉厚的底蘊。
夏寶眼下可沒有心思品味這股雅致,她拿出劉五嬸捧著的青花瓷放到臺上:“梁先生請看看這件藏品,值多少價?”
梁達輝捧在手里一看,兩分鐘后撇了撇嘴說:“是倒是真品,不過價錢不高。”
夏寶問:“具體多少?”
“不高于十五萬。”他放了罐子。“類似這樣的青花在我們這里每個月都能有一兩件經手,雖然從陶器里來說它屬上品,但不像玉器和其它工藝品,對于青花的收藏,本市收藏界已處于熱衷但不會盲目購入的狀況。所以要出手并不困難,困難的是能得到高出十五萬的價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