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卜算子*詠梅》陸游

楔子

我是普陀山下－玉龍谷里的一株千年白梅樹。雖然我是妖精，但我的元靈早在一千年前就被太上老君封印在了梅樹里，只有待到入冬的第一場雪，我的元靈才能稍稍離開梅樹，探出半個身體。這時所有的妖獸見到我都會避讓，并非我法力強大，而是我左邊額角上烙有一個沁紅的“罪”字。沒錯，我是一只帶罪之妖。

自我有了元靈起，我便沒有記憶，玉龍谷里也沒有一只妖精愿意與我說話，除了小狐妖。因此陪伴我的只有漫漫長一千年的孤獨與清冷，我像被拋棄的靈魂默默看著四季在我身邊更替，看著妖精們在我周圍自由飛行，在夜晚聆聽她們的幽幽私語。妖精們喜歡隨風飛，她們的身體是一縷白煙，就像我每次抬頭看見天空飄過的云一樣美麗。我羨慕她們的自由，羨慕她們能隨意采擷嫩葉上的露珠品嘗。

今天早晨，我被一陣低低的笑聲吵醒，今年的初雪來得遲，我躁得連枝頭上的梅花都懶得開，一副懨懨的樣子。笑聲漸進，我抬眼望去，原來是湖邊的小狐妖應完劫馬上就要飛仙了，她是來和姐妹們告別的。大自然中，凡是萬物靈長，只要潛心修練五百年就可以得到太上老君的點化，去三界受劫，然后在佛前選擇飛仙或者成人。小狐妖來到我跟前佇足凝視我許久，欲言又止，欲走還留，最后她嘆了口氣化作一縷青煙幽幽飛上了天際。是呀，我是罪妖，她是神仙……就算我有千年道行又如何。看著周圍的妖精們飛仙的飛仙，成人的成人，而我卻一直孤孤單單地留在這玉龍谷里。

記得五百年前，小狐妖那時還是一只剛出母體的小狐貍，因被妖獸獵殺而倉惶逃到了我的腳下。她奄奄一息，是我用枝葉上的露水救活了她……一眨眼五百年就過去，小狐妖已成了小狐仙，地位身份也與我也大大不同，連她現在也不屑于與我言語了嗎？我正難過，天空突然飄起了碎雪，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恍惚之間我聽到了緲緲之音從天際傳來，是小狐妖正在用她的元靈傳話給我：白梅姐姐，這是還你當年救命之恩，你好自保重……

小狐妖。我也用元靈輕輕喚了她一聲，可她卻再也沒有回應我……記得以前我用露珠洗去她眸中的沙塵，在軀干為她遮擋妖獸，在寒冬為她擋下風雪，她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她成了仙，一定要還我一份恩情，沒想到她還記得。她也曾經說過，冬天下雪的時侯我最美，禿禿枝丫上的梅花花苞頓時朵朵綻放開來，暗香浮動，眾妖側目。然我卻憶不起從何時開始，我的天空已不再下雪，我也再沒有了下雪的心情……

碎雪落在枝丫上，冰涼滲入心扉，好苦。那種苦像帶著澀，讓我倍感孤寂，那是整整一千年的孤寂。我從梅樹里探出腦袋，伸出舌頭，雪紛飛落在我舌尖融化，我依然分辨不出那是一種怎么樣的滋味，涼涼的像是有風吹進了喉嚨，有風吹進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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