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隊伍安靜地前行,所選擇的路徑幾乎是人煙稀少的小道,用貝·狄多爾的話來說,就是不想擾民,同時也可以順手相助那些個偏遠山區的人們。
秋小桐回頭望向馬車上那扇漆紅的車門。里面到底坐著一個怎樣的人?上次在議政廳瞧見撒·瓦西亞對他的態度,要比任何一個人的都好。撒·瓦西亞親自扶他起來耶!這是她沒有遇到過的。
難道這個人們口中的大神官,真的是個“神”般的人?
如果撒·瓦西亞講話的語氣有貝·狄多爾的一半,那就完美了。秋小桐眼前又浮現撒·瓦西亞的身影,這曾是她恨不得拋到地獄十九層的東西,竟又如此清晰。
秋小桐用力晃了晃腦袋,警告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亂想。一旁的老車夫看秋小桐,一臉莫名其妙,搞不清這丫頭又在抽什么風。(—_—抽西北風)
七天一晃就過去了,翻過那座山就是希休蘭特地界。大家都把幾天來積蓄的疲倦拋到腦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晚飯前,秋小桐也其樂陶陶地跟隨著大伙忙活起來,拾草,架鍋……
等飯菜搞定,她卻找不到貝·狄多爾身影。
他上去哪了?
在這七天里,貝·狄多爾每到一處,都要到農舍去和當地人在一起。后來秋小桐發現他竟然是個醫生!當然,這里不這樣叫。一個細小的傷口他都處理得非常仔細認真,每一個他都用心去關懷,這讓秋小桐心里很是感動。
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秋小桐對有錢人(她把有權有錢又自詡高貴的人歸納為此類)的冷漠與無情、自私與自利早已司空見慣,心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溫暖。跟隨在他身邊,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安詳。
雖然她至今未與貝·狄多爾講過一句話,但她的目光總是在不經意里搜尋他,只要看到他,就感覺舒服。秋小桐問過幾個衛兵,仍一無所獲。
天空烏云濃密,似乎想要下雨。夏天的雨季特別長,這一下起來肯定又是傾盆。
她不放心,準確的說應該是好奇。好奇他現到底在做什么?都快到目的地了,怎么不招呼一聲就憑空消失?秋小桐放下碗勺,獨自一人向通往山里一條小路走去。
天空烏云滾動,月光顯得薄弱,走到一半,小徑已然消失在雜草中,找起來十分艱難,可是秋小桐確信貝·狄多爾就在山中。山路越走越深,這明明是荒野,四周卻散發著一種寧靜的和諧。這種感覺讓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感覺。
秋小桐仔細辨認腳下斷斷續續小路,艱難攀沿著,很快就到了山腰,那兒有個被山半包圍著的天然湖。湖光波動,倒映著四周稀疏的綠樹。
可是,沒有貝·狄多爾的影子。
眼看就要大雨傾盆,秋小桐心里的忐忑漸變為恐懼。她抬頭望向天井般的大小的天空,烏云在她頭頂上聚集。風,刮了起來,湖水漣漪。她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讓她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
“小桐,我在這。”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了出來。秋小桐驀然回頭。
壞家伙!秋小桐眼睛霎時潮濕,因為她竟然白目到在下雨天找他,如果找不到他,她一定會嚇死在這山中。他又怎能一聲不吭默默地望著她陷入絕望的恐懼。
秋小桐想怒,想像獅子一樣咆哮,可他的聲音實在是太溫柔,太好聽,讓她使不出一絲力氣去發火。這么溫柔的男人,叫人無法抗拒。
貝·狄多爾隨手拿起一件身旁的衣服圍住身體,栗色的頭發正往下淌著水,看樣子他剛從湖里游上岸。
他怎么會有這份閑心!秋小桐剛想說什么,豆大的雨密密麻麻地砸落下來。她抱住頭沖到他身旁,沖著他壞壞一笑。“你這里雨淋不到,我們將就擠一下吧。”
“沒關系。”他拿起毛巾揉了揉濕漉的頭發。水珠灑落在秋小桐臉上,讓她不由地將視線射到他健碩的身體,驀然她臉上的笑僵住,小臉焦紅冒煙……
他、他、他……他竟然沒有穿衣服!⊙_⊙||
貝·狄多爾彎腰掬起腳邊的湖水淋在身上,絲毫沒有因秋小桐分散精力。他每出一次任務,必會淋浴,也許這與他與生俱來的特質有關吧。
這次希休蘭特發生如此災難,他早有預感,沒想到趕回來還是晚了一步。貝·狄多爾望著湖中秋小桐的倒影,沒想到這丫頭竟能感知到他的位置并且找到他,難怪她是惟一能救活妹妹的人。
殊不知,那湖中的倒影其實一直是僵硬石化中的。
秋小桐愣愣地盯著貝·狄多爾的身體N久,腦袋主機死機。為什么他還能這樣神情自若?為什么他毫不避諱?她轉過頭,從喉嚨里憋出一句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好歹她也看過限級片,他的身材真的很棒!
想畢,秋小桐雙掌重重打向自己臉蛋……清醒,不要犯花癡。
貝·狄多爾玩味地看著秋小桐頗是豐富多彩的表情,幾乎表達了她所有思想。真的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有改變:那么簡單,可愛。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估計雨會下一陣子,于是縱身躍入湖中,在雨中繼續他的未完成的沐浴。
貝·狄多爾,英俊的人魚王子,水,山,樹,天地,似乎與他合為了一體。與撒·瓦西亞不同,他給予人一種寧靜的和諧。秋小桐呆呆地看著,直到他游到她跟前,她才恍過神來。
他微笑著長臂一伸,秋小桐冷不丁地掉入湖中,落進了他的懷抱。這樣真實地抱著她,這樣真切地感受她的體溫,讓他有如做夢。這個女孩,他整整看了她八年。為了撒·瓦西亞的召喚,他一直用他與生俱來的能力感知她的存在。
“不要,我不會游泳,我會被淹死的,我會被淹死的——我不要!”秋小桐沒命地踢打著水花。以前她怎么學游泳都學不會,去玩個水滑梯還差點給淹死。拜托,那還是兒童池。
“別怕,有我。”貝·狄多爾緊抱住她。他知道她怕水,因為她曾經一度在水中樂園玩滑梯溺水,那事已經過了三年,他萬沒有想到她至今仍未擺脫陰影。
“嗚……你要害死我……我不要在水里……我不要死掉……”秋小桐邊哭邊嗆,兩排清淚汩汩而下,雙手死死掐住貝·狄多爾的脖子,接著嚎啕大哭。
秋小桐永遠忘不了她在玩水滑梯溺水的那一瞬間的恐懼,鋪天蓋地的窒息感,死神離她就這么一步。是海若將她抱起。
“傻孩子。”貝·狄多爾能清楚感受到秋小桐內心的巨大恐懼。他松開她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將她放下:“不深的,別怕,有我,不會像上一次那樣的。”磨嘰好久,秋小桐才肯從貝·狄多爾身上下去。
“哦,原來才到我的胸而已,哈、哈、哈。”秋小桐沒有在意他最后一句話,只是不好意思地干笑。“我比較怕水,所以您不要介意哈……呵呵呵……”她眨了眨眼睛裝可愛,想挽回面子。
“來,跟我來。”貝·狄多爾用眼神示意秋小桐信任他。他拉住她的手向湖中走去。是的,他想要驅除她的陰影。
他不是想教她游泳吧?在這樣的大雨天,未必也太有創意了吧。水已經漫過她的嘴巴,這已經讓她有種下地獄的感覺了。不行,她要回到岸上。秋小桐剛想張嘴,湖水便灌進了她的嘴巴。一緊張,她竟松開了手!
貝·狄多爾,救我,救我,不救我就掛了!
秋小桐像水鴨一樣撲騰,仿佛又是那次在玩水滑梯時的鏡頭回放。她恐懼地張了張嘴,然只能吞下涌入喉中的湖水。狄多爾,救我……她已經沒有力氣,身體緩緩下沉……
她覺得她這次掛定了,狄多爾一定是沒有發現她就要成為魚飼料。就在秋小桐死心踏地準備喂魚的時候,手被緊緊地握住,一個黑影向她游來。
“唔……”一股空氣送了她的嘴巴,秋小桐貪婪地吮吸……
“還好嗎?”貝·狄多爾將秋小桐抱上岸,用力拍打秋小桐的背,讓她咳出嗆進的水。等秋小桐緩過氣來時他穿好長袍在一旁點燃了堆篝火,好讓她取暖壓驚。
“對不起。”他抱歉地看著秋小桐。沒想到他還是沒能讓她逃離恐水的陰影,反倒讓她受了苦。
秋小桐搖了搖頭。
“不,狄多爾,我怕水是有原因的,所以不關你的事,”她繼續說,“而且你是我在這個世界遇到的最最好的人,你知道嗎,你能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在秋小桐心里,貝·狄多爾像是一個相識甚久的朋友。她喜歡他的聲音,現在更喜歡他的溫柔,那是種享受!
“是嗎?”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謝謝。”
“你是第一個跟我說‘謝謝’的人!”秋小桐雙掌合十,一臉幸福,“原來這個世界還是有文明人的。”看到他只是輕輕一笑,她又接著說:“其實悄悄告訴你,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貝·狄多爾還是輕輕一笑,仿佛一切他都知道。其實,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他用他的力量協助撒·瓦西亞把她召喚到這個世界來。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她都長大了。
“你知道?我是祭品?”秋小桐反問道,但見貝·狄多爾默認,還想繼續再追問下去,甚至探究下神秘王后貝·梅麗莎的事,但卻被他打斷。
“雨要停了,我們回去吧。”貝·狄多爾指了指天空。果然有月亮探頭的跡象。
“不是還下著嗎?”秋小桐伸出手,咦,剛才還下的雨真的停了!她正想說什么,貝·狄多爾已經走在前面帶路。月光鋪灑在他身上是那般和諧,薄薄的雨霧氤氳在他周圍形成了銀色的霧。
秋小桐緊追上去。有種強烈的感覺——他知道很多她想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