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夏看著周年程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樓道盡頭,有些事情似乎在慢慢明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某天之后再也沒有人故意落下她的作業,原來還是他,還是周年程。
宋怡夏眼前突然迷蒙一片,再睜眼,陽光刺眼,她還是站在樓道里,可場景又有所變化。
中午放學了,放學鈴聲響盡,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宋怡夏看見自己從教室里走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看見十年前自己的感受,她有十年前自己的照片,可她現在在夢里竟然真真切切看到自己曾經的臉。
“宋怡夏”好像心情不好,眉頭微微皺著,走起路來不自覺地含著胸,看著很沒有精神。
樓道里寂靜,只有樹葉沙沙作響,“宋怡夏”的腳步聲很輕,女孩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她一言不發默默離開。
“宋怡夏”離開沒多久,宋怡夏聽見有人奔跑而來的腳步聲,她轉頭,是周年程。
他行色匆匆,額前的頭發被吹到兩邊去,露出粉發,他往二班里望,里面空蕩蕩,空無一人。
周年程無力地聳下肩,神情落寞,微風吹拂,宋怡夏聽見他的喃喃低語。
“宋怡夏,我要失約了,再見啊……”
沒過多久,有人在樓下喚周年程的名字,他深深地看向樓道盡頭,隨即轉身離開。
宋怡夏一直覺得周年程是不告而別,可是如今這個夢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他們兩個是錯過。
眼前又是短暫的黑暗,宋怡夏再睜眼,是在自己家樓下。
時間跨度很大,這時已是冬夜,天空飄著白雪。
宋怡夏覺得新奇,她以為自己和周年程的聯系只在夏日。
還在發愣之際,闊別已久的少年出現在眼前。
周年程穿著一件黑色長呢,五官依舊俊朗,只是此刻神色淡淡,眉眼間帶著些冷峻,發間那抹不羈的粉發不見了。
“嘭——”一捧煙花盛放在黑夜。
原來是新年啊。
萬家燈火通明,暖黃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出來,家家歡聲笑語,唯有這院子里路燈孤寂,寒風瑟瑟。
周年程抬起頭,看著宋怡夏家的窗口,燈光映亮他的眼底,他竟是在笑。
宋怡夏莫名想起當初在公交車上看見他,他也笑了,笑容淺淡帶著些不可一世的張揚氣,如今他也只是淡淡勾起唇角,眼里卻漾起溫柔的漣漪。
宋怡夏離他很近,他的一字一句那樣清晰。
他說,宋怡夏,新年快樂。
瞬間,數捧煙花呼嘯升空,綻放在黑夜,雪飄紛紛,煙花絢爛。
宋怡夏笑著抹淚,她就知道周年程有魔法。
像煙花一樣的男孩,絢爛又孤寂。
眼前又是一黑,再睜眼,她在學校天臺,這個承載著許多周年程和宋怡夏美好記憶的地方。
宋怡夏看見周年程坐在天臺邊,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她不管不顧向他跑去,憶起當初周年程坐在兩米高臺上她也是這般跑向他,那時他慵懶又隨意,藍白校服最顯他年少意氣,也是那之后宋怡夏才慢慢靠近他。
周年程轉過頭來,看見了她,他露出輕松又戲謔的笑容,
“宋怡夏,我喜歡你呀。”
宋怡夏伸出手去抓他,他還是那副笑容,晚風吹拂,撥開他的黑發,露出那抹粉發,周年程眼睛黑亮,就那么看著宋怡夏。
他在宋怡夏碰到他的前一刻消失,化為點點熒光,隨即熄滅在夜里,像是一捧無比絢爛的煙花湮沒在黑夜里,沒有了蹤跡。
宋怡夏茫然地低頭,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換上了高中的藍白校服。
像是猛然反應過來什么,宋怡夏了然地笑,眼淚卻滴落。
夜空寂靜,稀星點點,許久,她擦干眼淚,微笑著說:“再見,周年程,謝謝你喜歡不完美的我,就在這里告別吧,我也該放下了。”
校服褪去,宋怡夏身著她最喜歡的紅色長裙,紅裙烈烈,長發披散至腰間,是二十七歲的宋怡夏。
…………
宋怡夏猛然醒來,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可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宋怡夏,你怎么了?
唯一殘存的夢的碎片是最后周年程沖她笑的場景。
可宋怡夏無助地發現有關這個夢的最后一點痕跡也在一點點消散,就好像一張被點燃的相片,火光吞噬相片上的光陰,最后一點夢消失殆盡。
李芒進來看見宋怡夏滿臉淚痕坐在床上,連忙撲上來,焦急地問:“怎么了?不舒服嗎?”
宋怡夏搖搖頭,說:“我只是做了個夢,可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李芒松了一口氣,抱住宋怡夏拍了拍她的背,說:“是夢就好,我還怕你不舒服。忘記的就是釋懷的,沒事。”
宋怡夏點點頭,她看向窗外艷麗的天色,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郁結了很久的心結被打開了,她感覺心里很愉快。
光陰流年,總有事情要釋懷,要和自己和解。
——
兩年后的某天,姚晏一如既往來到宋怡夏校門口等她,他們很相熟了。
今天的姚晏似乎刻意打扮過,他這樣儒雅的人最適合純色的襯衣。
宋怡夏走來,風吹起,她的裙擺蕩漾,臉上掛著明艷的笑容。
云卷云舒,花開花落,竟又是一個夏天。
姚晏熟稔地幫她攏起長發,將臂彎上的外套披在宋怡夏身上,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說:“今天去吃你最喜歡的火鍋吧,好嘛?”
宋怡夏往他身上靠了靠,像小貓似的伸了個懶腰,說:“好!”
四季輪回,夏日炎炎,宋怡夏想,她似乎又等到了一個熱戀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