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簡……”陳去華喚的這一聲,蘇簡只覺得心里甜甜的,整個人馬上快活起來。
這幾日兵部明顯對神武大營熱絡(luò)非常,對四部重整之后的軍階設(shè)定和人事任免極其熱心。兵部尚書原嶧日日遣人來神武大營,要陳去華前往相商,還時時邀他飲宴。因為陳去華的部將中就有原氏子弟原征,因此卻不過情面,每日都疲于應(yīng)付,蘇簡曾一度嘲笑他這個總教頭變成了總交際。但是,軍階重整一事還是在木先生、盧昭、傅菁等人的協(xié)助下,終于塵埃落定,兵部與神武大營聯(lián)名具了上疏,連同那份《練兵十策》一起,通過七王,給永徽帝遞了上去。
過不了幾日,兩份上疏永徽帝都準(zhǔn)了。至于具體的人員任免,蘇簡聽到的說法是“已有圣裁”,蘇簡非常自然地把它理解為“無需過問”,也顧不上八卦了,每日自管自過著自己的教官日子去,對原征和庾信他們說,自然會有公之于眾的時候。
果然,不多日,神武大營新的軍階和人事任免都公布了。陳去華將原天部校尉以上的軍官都傳至大帳中,公布了他手中的名單。
原天部的軍階存在不少問題,主要反映在風(fēng)林火山陰雷六營的軍階并不完全統(tǒng)一。例如,只有林字營有“什長”這一職務(wù),但這個職務(wù)實際只是結(jié)成弩機陣的時候發(fā)號施令之用,在平時則沒有任何管理職能。又如各營都有“校尉”這個軍銜,比如蘇簡就是正七品的致果校尉,除她之外還有昭武校尉,卻是正六品的;但風(fēng)字營和雷字營中,就只有統(tǒng)一的“校尉”軍銜,不再區(qū)分品級。這大約就是多年來天元朝武事不舉,各營自管自悶頭練兵的結(jié)果吧。
這次重整之后的軍階從低到高依次是:
什長:什長的職務(wù)推廣到整個神武大營;執(zhí)戟:相當(dāng)于百夫長,節(jié)制十名什長及其帶領(lǐng)的小隊;副尉:節(jié)制十名以上執(zhí)戟,如有特殊的小規(guī)模兵種而由校尉執(zhí)掌之時,副尉則作為校尉的副手。校尉:校尉分為宣節(jié)校尉、致果校尉、振威校尉、昭武校尉四個品級,分別節(jié)制副尉或作為將軍的副手。將軍:將軍分為游擊將軍、定遠(yuǎn)將軍、云麾將軍、鎮(zhèn)國將軍四個品級,可以層層節(jié)制。
在將軍的軍銜之上,還有兵馬大元帥的職務(wù),則只是虛職,在皇帝認(rèn)為需要的時候,才會親自任命。
除了改革的軍階之外,永徽帝的欽命之中也公布了第一批軍中人事任命的軍官。
蘇簡的父親,目前正在西北戍邊,節(jié)制山字營的蘇越,被親封為品級最高的鎮(zhèn)國將軍、原林字營陳去華與雷字營石瑯領(lǐng)了云麾將軍的頭銜、原風(fēng)字營盧昭任定遠(yuǎn)將軍、原火字營傅菁任游擊將軍。將軍以下,原各營校尉大多有所晉升。蘇簡由于前次大校表現(xiàn)出眾,又是出身泰武之家,這次竟然連升兩級,成為了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在蘇簡熟識的諸人中,只有原征與她平級,庾信當(dāng)上了振威校尉,楊安與姚平都是致果校尉,而更為年輕的、又或是出身平凡的,如那原火字營的小校馮寶,則被授了宣節(jié)校尉,等等。
這次圣上親封的軍官大約只占全體軍官的一半左右,大部分較低級別的軍銜尚且空缺著。永徽帝則吩咐這部分空缺的職位則按照在《練兵十策》之中建議的,選拔原天部普通士兵與地部新兵中優(yōu)秀之人,考核之后授予新的軍銜。總之,之前商議許久的練兵方案以及人事任免,永徽帝已經(jīng)全盤通過了。陳去華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卻冷不防有人在自己身后重重拍了一掌,回頭去看,一張張笑臉擠到自己身前,大家伙兒都拱手齊聲道:“恭喜陳將軍、賀喜陳將軍!”
的確,熟悉天元朝軍事的人可以一下看出,陳去華僅僅在這幾個月之中,便“異軍突起”。此人出身平凡,全無家族勢力背景在后支持,卻在短短一兩年之間平步青云。他近日來儼然成了神武大營的主事之人,永徽帝對其信賴有加,幾個重要的條陳奏折都一次批過。那些政治嗅覺敏感的人一下子都對他關(guān)注起來,尤其是聽說這位年過三十的青年將領(lǐng)尚未娶親,一直只身一人住在大營的時候。
陳去華不免也拱了手向大家還禮,連說:“同喜同喜!”這幾個月他人情世故上也長進不少,便道:“今日我做東,請大家在慶云樓吃席,一起慶祝,好不好!”眾人當(dāng)然歡聲叫好。陳去華的眼光越過眾人,看向站在遠(yuǎn)處的蘇簡,道:“大家也別放過蘇簡呀,這小家伙兒這次升職升的不小。我出錢買酒,大家一起灌他!”眾人又是大笑,又是起哄,擁著蘇簡等一群人去了慶云樓。
慶云樓位于城南的東巷坊,離神武大營很近,渡過律水沒多遠(yuǎn)就是。據(jù)傳慶云樓祖上是大內(nèi)的御廚,后來輾轉(zhuǎn)出宮,在外城的東巷坊開了一座飯莊。東西巷坊原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而在永徽帝之時,東巷坊逐漸成為食肆酒鋪云集之所,而與之一街之隔的西巷坊則多為教坊之流的所在,是世人尋芳問柳的妙處。未時一刻,神武大營眾人,換上了常服,歡歡喜喜地?fù)碇惾トA等人去了慶云樓。
蘇簡是第一次來慶云樓這等高檔次的飯莊,只覺得這座慶云樓,自內(nèi)而外都透露著豪奢,卻又不驕矜,乍一看還是頗為低調(diào)。只是等神武大營眾人一起擁到二樓雅座,才愈發(fā)看出這慶云樓的不凡來。雅座之內(nèi),兩面山墻之處,列花架,一面是四時香花,一面是奇松異柏制成的盆景。蘇簡只覺得幽香撲鼻而來,帶著一絲清涼之意。墻上掛著名家書畫,據(jù)原征說,這些都是當(dāng)朝大家。席間器皿也精致非常,一水兒的天青色瓷器,無論杯盤碗碟,象牙的筷子,每一位前面還放了一個小小的鼻煙壺,從內(nèi)里繪制了細(xì)細(xì)的人物,透亮又出彩。這可惜這班將官之中,用鼻煙的人就相當(dāng)少,能賞識這等器皿的人就更少了。
那老板似乎與陳去華相熟,陳去華一說,便應(yīng)下,只用片刻,菜肴就流水價一般送上來。陳去華卻不過眾人的極力要求,與老板打了招呼,說是水酒盡管上,哪怕是要喝空了慶云樓,也得讓這幫兄弟們喝好了。一旦上了酒,這幫行伍出身,平日里連酒星也沾不到的士兵們便歡呼雀躍,叫店小二統(tǒng)統(tǒng)滿上,然后就開始吆五喝六地行起酒令來。
蘇簡推說不會酒令,只坐在一邊小口小口地飲著。這個時代的酒頗像前世里的黃酒,入口綿和,但是后勁頗大。蘇簡不敢多飲,只看著一撥人跟著一撥人來到陳去華面前敬酒,陳去華從不拒絕,酒到杯干,有時還捎帶上蘇簡,逼她也陪上幾杯。
酒過三巡,慶云樓二樓雅間特地請來了教坊樂手,為神武大營的一干人等奏樂助興。一時間,鼓樂齊鳴,整個席面甚是熱鬧。陳去華又自己起來,來來回回各桌都敬到了,冷不丁莽漢子姚平喝大了,搭了陳去華的肩,道:“陳將軍,這慶云樓酒飯雖好,可惜沒有姐兒唱曲兒助興。將軍,兄弟們都覺得不曾盡興呀!”
蘇簡聽了,又聞見姚平那里傳來一陣酒臭,連忙捂著鼻子說:“老姚,你莫不是喝醉了?”
姚平哈哈大笑,引得整個慶云樓樓上神武營的將士都回過頭來。姚平笑畢,噴了一個酒嗝,對蘇簡說:“小蘇簡,你莫不是也沒見識過青樓吧。要不我們今日就吃定了陳將軍,讓他帶我們?nèi)ケг聵侨ニ#蠹艺f,好不好?”眾將聽了,轟然一聲喊好,更有一人,在遠(yuǎn)處大聲叫道:“聽說陳將軍就要納了抱月樓的花魁。我們此去可是要見市面嘍……”正是楚平蠻的聲音。
陳去華的臉色突地變紅,一直紅到耳根之后,可是沒有矢口否認(rèn),只是坐在椅上尷尬地笑著。這會兒眾將起哄地更急了,有人大吼:“結(jié)賬!店家趕緊結(jié)賬。我們要趕到抱月樓去見小嫂子去。”少時慶云樓的老板上來,陳去華往他手里遞了一小錠赤金。蘇簡聽到那慶云樓老板輕聲對陳去華說:“將軍,抱月樓連媽媽那里,小的已經(jīng)使人去打招呼了。”陳去華尷尬地笑笑,道:“袁老板,如是這飯資不足,陳某明日遣人送上。”不等那老板答言,已經(jīng)有好幾名校尉一擁而上,挾了陳去華,拎著酒壺,朝樓梯口走去,口中還呼和著:“去抱月樓看花魁嘍!”
蘇簡異常尷尬,去也不是,不去吧,獨自歸家,又太露行跡。想了想,終于橫下一條心,與庾信原征兩個,沿著東巷坊,說說笑笑朝西巷坊巷末那一座高聳的花樓走去。那座花樓就是在整個天京城艷幟高舉,堪稱西巷坊“花中魁首”的抱月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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