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岑七娘這個樣子，孤雪嚇了一跳，心道若是連岑七娘都得了失心瘋，那在這牢籠中連個說話的人兒都沒有了。

“那個小浪蹄子恐怕一早就和碧玉樓打上了關系，還有那個姓曲的老乞丐，也是她們找來陷害我升平樓的人。那個小浪蹄子呀，我一手栽培她花了多少心血才有她今日，竟然做出這種昧著良心的事情。這小浪蹄子以后定然要受千刀萬剮之苦的。”岑七娘眼中寒芒閃動，聲色俱厲，仿佛連牙齒也要咬碎，可見她對瓊瑤的憤恨。

孤雪卻在心中暗暗一嘆，若果真是這樣，恐怕也是因為瓊瑤對媽媽早有報復之心。媽媽平日里對待那些姑娘，手段太過毒辣。稍微有人頂撞或者不服，便要招來責罵酷刑，雖然瓊瑤是升平樓紅牌姑娘，卻也沒少遭媽媽辱罵責罰。

平常瓊瑤表面不敢頂撞，可是暗里生恨也是可能的。

孤雪卻是不知道，瓊瑤不禁恨岑七娘，對她更是恨得入骨三分。她來到生平樓之后，奪走了瓊瑤生平樓第一紅牌姑娘的位置，瓊瑤心性善妒，當然要臉她一起恨上。

“媽媽，若是這樣說來，這次我和媽媽身陷囚籠，恐怕那碧玉樓的老板娘金鳳凰已經與府衙大人早有勾結。明天過堂，就算我和媽媽身有百口，也難以辯白。我和媽媽若被安上一個殺人的罪名，恐怕永難翻身了。”孤雪神情落寞說道，她終日在生平樓耳濡目染，對官家的一些骯臟勾當早有聽聞。現在她們身陷囹圄，大多是碧玉樓與府衙大人有了不明勾當。

“孤雪，你恨媽媽嗎？”岑七娘突然一改顏面，對孤雪輕聲說道。

她這樣的變化，倒讓孤雪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了。

“媽媽此話從何說起呢？”孤雪回過神來，詫異地問道。

“唉……”岑七娘也是一聲嘆息，往事如浮云一般在她眼前飄過。這些年來，她經歷的辛酸事情可不比別人少一丁一點。

岑七娘定睛看著孤雪，心中有些酸澀，這段時間與孤雪日夜相處，她知道孤雪心地太過善良。就算是對她有過傷害的那些人，孤雪也不忍見到其受罪。

“孤雪，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恨我，若不是我將你困在生平樓，你早該離開這是非之地了。雖然今天那群挨千刀的混蛋拿你的事情鏟我生平樓，可是我知道，就算沒有你與你家小姐的事情，他們也會找出別的事情。說到底，是我害了你。不過你也別焦急放棄，你或許還有救。”岑七娘說到這里，眼中突然閃動出一絲精光，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低了許多，她轉過目光看了看左右，并無人注意到她。

孤雪聽到岑七娘的話語，心中涌起一片漣漪，仿佛湖中投入石子。媽媽這番話，是什么意思？她說我還有救，又有何解？孤雪看著岑七娘，眉頭微微蹙起。

“那個黃公子雖然已經離開金陵半年之久，可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差人送來金票，顯然他是對你念念不忘。那黃公子雖然沒有表露真實身份，但我也看得出來，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等他回到金陵城，可能就是你脫離苦海之時。你現在要做到的就是拖，一定要想辦法拖到黃公子回來為止。”岑七娘壓低聲音，緩緩說道。

她伸出一只手抓住孤雪的柔荑，小心放在自己的手心不斷摩擦著。

“那……黃公子他還會回來嗎？”孤雪想起有過兩面之緣的黃公子，心中一陣暖流涌動，輕微揚起臉龐，不敢確信地呢喃了一句。

“會，一定會回來，要不了多久，他一定會再來金陵。”岑七娘肯定地道，這些年來她看過無數的人，鮮有看走眼的時候，黃公子若不是時時想著孤雪，怎么會過一段時間就差人送來千兩金票呢？

“希望如此吧！如果黃公子真的回來，那我和媽媽就有救了。可是……只是不知道，黃公子他能不能斗得過府衙大人。在金陵城，府衙大人一手遮天，沒有人比府衙大人還大。就算黃公子有錢有勢，畢竟不在金陵呀！”孤雪先是生出希望，可是想到府衙大人與碧玉樓相互勾結，又有些氣弱，那黃公子能將兩人救出火坑嗎？

就算黃公子家中金錢如山，可遠水救不了近火，恐怕也難以對金陵城的府衙造成威懾和影響吧？

“呵呵，孤雪，你還是太天真了。這個世間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簡單。就算是知府，上面也有能管住他的人。孤雪，可憐的孩子，你還年輕，千萬不要放棄。至于我，一把年紀，要怎么樣就隨他們吧！”岑七娘說著說著，神情突然變得戚戚然，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岑七娘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皮膚也一直保養得很好，若是打扮之后走在大街上，不說出去的話，恐怕一般人見到她也只會認為她是不到三十歲的貴婦人。

孤雪連忙道：“媽媽，你千萬別這樣說，媽媽和我都會平安被黃公子救出去。我也能感覺到，黃公子絕不是薄情之人。說不定……說不定黃公子明日就會來到金陵城的。”

孤雪語聲越說越低，她自己都不相信黃公子明日就能來到金陵城。眼下正是隆冬，眼看春節到來，黃公子就算要來金陵，必然也要等那春節元宵之后。

岑七娘將手放在孤雪的臉上，雙目之中淚光閃爍，嘴角劃起一個苦笑。

“孤雪，好孩子，有你在我身邊，我心里真欣慰著。”岑七娘肩膀輕微聳動，若是平時在升平樓就算孤雪對她再好，她也不會記掛在心上。可是人到了難處，心境就會發生微妙變化。就算只是滴水之恩，也會長長思憶。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一陣細碎的話語聲從通過囚牢兩端的青石通道斷斷續續傳來。接著，是逐漸接近的細微腳步聲，還有女牢頭身上帶著的鑰匙串發出的叮當脆響。

不多時，孤雪和岑七娘就見到穿著官衣官帽腰間懸掛長刀胖胖的女牢頭帶進來一個人，是一個年輕女子。她穿著翠綠芙蓉長衫，脖間圍繞裘皮暖護，手里還有一個小巧玲瓏的紫色暖手包。

那女子到了囚牢深處，站定后，目光一動不動落在孤雪的身上。

“何小姐，今夜送來的兩個人就在這了，您看看您要找的是不是她們。”那女牢頭獻媚前傾著身體，伸手指著孤雪與岑七娘。顯然是收了這綠衣女子的銀子，不然不會如此客氣說話。

看到綠衣女子的眼神，孤雪突然心中一陣惴惴不安。那黑亮冷冽的眼神為何如此熟悉，就好像……就好像印入骨髓一般清晰。

孤雪再看綠衣女子臉龐，隱隱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一時間，孤雪又不記得是在哪里見過。她逐漸回憶起在曲家做丫鬟的時候，還有來到生平樓之后所遇見的人，可都沒有這樣的一名女子。

女子腰肢輕擺，嘴角冷笑：“有勞牢頭了，我要找的人，正是她們。現在我想與她們兩人說說話，牢頭你看方便嗎？”

這時候，原本蹲坐在對面囚籠中的那個女人，突然抬起頭來，沖著綠衣女子和牢頭裂開嘴巴‘嘿嘿’笑著。孤雪看得仔細，那個女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好像常常受到虐待，還有原本放在囚衣中的一雙手此時拿出來，迎著昏暗燭光，上面滿是一道道暗紅色的血痕。

顯然，在這污濁的牢房內，被關押的犯人常常受到那些牢頭的毆打與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