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界靈,所指的就是于邊界之地游蕩的魂體和靈體。迷蹤城主所設置的鏡正是一個能與邊界相連接的通道。暫且不論他設鏡室的本意,至少現在,那些鏡就是界靈的承載體。——醒事本言。
對于如何逃出鏡室,醒事本并沒有做過多的說明。它只是告訴我界靈會先用語言引誘,引誘不成就動武。我真是不明白,它說這話對我有什么幫助呢?就好像一個歹徒站在你面前了,你詢問怎么能逃走,結果被告知你歹徒會先給你一拳頭然后踢你一腳,簡直就是廢話嘛!
還有沒有別的了!我使勁搖晃著醒事本,最后晃出來這么一句話:
心,才是最堅固的壁壘。
心?
醒事本已經合上了封皮,我不得不抬起頭面對那些鏡子里的界靈。面前的大落地鏡里映出我微笑的臉,我從那微笑的瞳孔里讀到了一張焦急而緊張的面孔。
奶奶的,這年頭連照鏡子都看不真切自己的表情。
“你在緊張嗎?”鏡中的我微笑道,“不要怕,我們是一體的!我只是鏡中世界所分裂的你的個體,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此刻我只感覺自己對面站著一只狼外婆,正對著小羊羔不停聲明自己是只善良的老羊。
我一直不知道是非果對于靈體生物是否有效應,不過現在看起來,應該是沒有。
鏡子里那位講得是吐沫橫飛,將鏡中的世界對我是好一陣描述,甚至還弄出圖像讓我看,滿臉真誠地邀請我去鏡中的世界游玩。結果到了最后我說了一句:“鏡子里那么好為什么你們還一直守在這兒拉人進去?”
一句話捅了馬蜂窩。鏡中的我紛紛變了臉色,眸子里飚出詭異的綠光,臉孔也變了形狀,身體扭曲成麻花態,口中發出的詭異吼聲震得鏡子“嗡嗡兒”直顫。
“我們如此誠心地邀請你,你卻不予置喙。”大落地鏡中的“我”已經變為了一個有著朦朧面孔的碧瞳幽靈,身體象煙霧一樣飄來蕩去。她沖我一咧嘴,露出一抹陰森森的笑容。
“來吧,到我們之中來吧!讓這在邊際的波蕩中起伏的鏡,作為交接我們軀體之間的橋梁吧!”鏡中的界靈雙手扶在鏡面上,口中不斷飄出可以用肉眼看見的怪異字符。那些字符象一條條細長的絲帶,繞著界靈干瘦的手不間斷地旋轉著。
鏡面上漸漸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
逃走是不可能的,鏡室里的門早已被界靈們用幻術遮蔽住,我并沒有星冕的礪風星眸,根本無從探視。況且,就算能探視到,我也沒那個本事出去。
——界靈們可不是吃素的。
無數面鏡子里投射出的慘綠眸光,盯得我渾身發憷。我有種自己正一個人走在黑夜中寂靜無人的山嶺時,身后跟來了一群眼放綠光的餓狼的感覺。
身前的光滑鏡面已然變為了一個飛速旋轉的漩渦,強勁的吸力從鏡中直卷而來,我的腳根本釘不住地面,身體一個倒栽蔥向鏡子撲去。
糟糕!
我下意識地用雙臂緊緊摟住了兩邊的鏡沿,這才避免了第一個回合就被完全吸進鏡內的完敗結局。不過此刻的情況也不見得要強上多少,因為我的整張臉附加半個腦袋已經沒入了鏡子里,身體只是靠著勾在鏡面四沿繃緊的四肢茍延殘喘而已,被吸進去是早晚的事。
鏡內的世界一片空虛,到處錯亂著紛繁雜復的色彩,不停地扭曲為各種形狀,變幻出奇妙怪異的圖形。我身處的鏡子就漂浮在這一片虛空之中。而在這虛無的廣界里,游蕩著無數各種形態的界靈,我面前的這一個正是我在鏡外所面對的虛像。
這個有著朦朧面孔的界靈露出了一種詭計得逞般的笑容,俯身慢慢向我飄來。我嚇得拼命用手撐著鏡沿想把腦袋抽回去,可是吸力實在太大,并且由于我使力前的習慣性卸力,導致大半個身體都更加傾進了鏡子里。
界靈的臉緩緩湊近了我,蒼白的唇向我貼來。就在我嚇得魂不附體之際,只覺后背處被一只手用力扯了一把,吸力瞬間一滯,我清楚地看到眼前的界靈臉上露出驚愕的神情,與此同時身體迅速后飛,脫離了鏡面并重重跌落在地面上。
我驚魂未定,雙手拄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喘息中隱約聽到一聲冷冷的“哼”,接著便有輕微的甩袖聲響,續而鏡室里再次陷入之前死一般的沉寂。
是我耳朵出問題了嗎?怎么感覺那聲音,象是……望北的?
不可能的,那種家伙怎么會來這里?
沒時間去想那些了,周圍鏡中的界靈也都開始念起了咒語,在那些鏡子產生強烈的吸力之前,我先對是非果下達了變形的指令。
一直變成磚塊吸附在地面上消極防御的是非果立即化為了一柄巨大的錘子,其重量之劇直接導致我一把竟然沒拿起來。
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我掄起錘子向面前的大落地鏡砸去,一錘之下,鏡子瞬間化成了無數片閃亮的不規則多角體,散落在地面上。
鏡中的界靈發出一聲嘶啞的咒罵,顫巍巍從一片較大的碎片里伸出手向我抓來,可是手還沒觸到我,就被一片金光擋了回去。
發光的是我懷中的醒事本。
說起來,醒事本畢竟是神邸中的守護者贈予我的輔助物,也算是個天地異寶了,對魔物自有一定的防護作用。
我繼續揚起大錘對著四周就是一頓狂砸,比較脆弱的鏡子都被我砸了個稀碎,而象銅鏡銀鏡一類的堅固魔鏡還在堅守陣地。
在破碎鏡面里注視我的界靈們繼續念著咒語,那些字符不再在鏡子里飄蕩,而是順著鏡面蔓延到了鏡外。我突然意識到,即使砸碎了鏡子,它們一樣有其它的辦法對付我。
既然砸碎鏡面奈何不了你們,那么,干脆毀了鏡子如何?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于是我伸出右手,對是非果大吼道:“我不是地球人!”
右手立即化為了一根簇簇地燃著赤紅色火苗的火把。我忍著那火辣的灼燒感,左手迅速從零食袋里摸出之前在紫晶堡剩下的一點柑油,飛快地潑灑在了鏡室里。
鏡室內的空氣已被那些詭異的字符繞出了一個大漩渦。我壓抑住身體里強烈的不適感,迅速將火把湊上了地上的一灘柑油。
洶涌的火焰瞬間吞沒了整間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