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長時間在黑暗中，最需要的是什么？

光，還是聲音？

光可以讓人對驅除未知的恐懼，聲音則可以讓人忘記幽寂帶來的壓抑。而對青雪來說，她最需要的是——

吃的。

她已經饑腸轆轆到“弱柳扶風”的地步，都邁起小碎步，扶著石頭蹭著往前走。

他們現在在干嘛？

這是個令人絕望的問題，答案是萬難啟齒的——

鉆山洞。

真不知道沈莫這個男人是怎么做到的，在幾乎全黑、伸手不見五指環境里，居然還是準確找到了這個隱蔽的洞穴。

于是，兩個人再度回到了久違的洞穴之旅。

不能這樣了，不能這樣了！再這么下去，我一定會變成洞穴人，茹毛飲血，茹毛飲血……

青雪一邊走，一邊嘟嚷，一邊嘟嚷，一邊走。她感覺自己快要累死了餓死了，偏偏最后嘟嚷的那一句里，“茹毛飲血”這個詞好像在腦海里扎了根，揮之不去。就這，她還沒敢想具體吃的，都已經對“茹毛飲血”這個詞都感覺饑腸轆轆了。不過青雪這種狀態也不是沒好處，最起碼她目前是忘了恐懼。而他們現在鉆的這個洞穴，和前面鉆的那些“明顯不同”，這個就像一個巨大的管道，四壁雖然有些粗糙，但整體還是規整的圓形。

真是人一餓，腦子就不怎么靈光，青雪走了這么半天愣是沒有察覺不對勁。

這個洞穴自然不是天然的，怎么瞧都像是——此前遇到過的那個“一叢蛇”的同類挖出的地道。看著這直徑小兩米的黑洞，還真讓人慎得慌。

這地道好巧不巧被從上面落下的“地板”蓋住了大部分，沈莫能發現它，還確實有運氣成分在里面。這個洞穴從地面垂直往下有個十幾米就轉了向，出現斜向上的走向，而且很平緩，這是個好兆頭，希望能找到出口。沈莫也有些期待，畢竟這地底下待久了，連他都感覺有些難捱。

這處洞穴應該是存在了很久，四壁都有些微微潮濕，還生長有苔蘚。

那些苔蘚之中，夾雜著星星點點黯淡的熒光，這是夜光類苔蘚，用它們照明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有點亮，哪怕是極為微弱的，也總比完全黑暗要強。

就這樣，兩人走了很久很久，中間雖然也歇過短暫的一刻。但沈莫受過特種部隊的訓練，對這種長時間行軍走路有著豐富的經驗，要走這種長路，不能讓身體超負荷，要在適當的時候休息，但也不能休息過長，否則的話人就根本站不起來，或者是不愿站起來。

所以，走走停停的才是對的方法。

可在青雪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有休息過！

為了照顧青雪，沈莫已經盡量放緩步子。可這次才僅僅走了一小會兒，他就感覺身后青雪在拉他。

沈莫一回頭，青雪悲戚道，“我不行了，我走不動了，我要死了。當初，你還不如沖上去跟那些章魚們拼了，就算是會連累了我，我也認了。現在，我、我一定會被累死，餓死……”

青雪的聲音里透著無比幽怨，說道最后都有些凄慘的意味。

沈莫好氣又好笑。

倆人相處這么久，這女人跟他越來越不客氣，自己算是嚇不住她了。不過，想想自己何嘗不是體能快到了邊緣。恐怕這么下去，倆人都撐不住。

“你走不動？那我只好自己走了！你就在這黑暗里，慢慢待著吧！”沈莫沉著臉，用冷冰冰的聲音說道。

他是故意的。

因為他知道，青雪這女人，你退一步她得進三步。你越是冷酷無情，她才能勉強屈服。

雖然沈莫話里是惡毒的，但他還是扶著青雪的胳膊，顯然沒真打算把她丟下。

“你，你！你這個壞蛋，你，比那個誰都惡毒……”青雪喘著氣，怒意明顯升騰，說話聲都大了許多，“我，我……”

“嗯？”

忽然黑暗中，有一絲冷風吹來。

沈莫微微一怔，隨即伸手捂住青雪的嘴，機警地轉向前方。要知道，那些章人說不準會去而復返，在這種體能和環境下，他不得不謹慎。沈莫的態度讓青雪嚇了一跳，她趕緊老老實實閉上嘴。

前路是幽幽的黑暗，這里安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

沈莫的耳朵微微動了動，他的臉色一變，喃喃道，“奇怪，前面，怎么有水聲！”

水！

青雪眼睛驟然亮起來，她發干的喉嚨里好像很多小手在抓撓著，癢癢的。當沈莫扭過頭看到青雪不禁嚇了一大跳，這女人怎么雙眼都冒光了。

“我明白了！”沈莫豁然道，“我說呢，這洞穴里為什么有濕氣，為什么會生苔蘚！原來，前面有水源！”

沈莫這推斷，明顯是馬后炮。

你想你都能聽到水流聲，再扯這些什么推測還有意義嗎。但這次，青雪絲毫沒有譏諷的欲念，反倒不住點頭贊同他的說法，一臉的急不可耐。看來誘惑有時候比恐嚇好用，前者代表希望，后者只能把人逼瘋。

既然她有了干勁，沈莫也不想再多作停留。

他趕緊扶著青雪，加快步伐。

兩人跌跌撞撞走著，洞穴前路是一個“U”形彎，真不知“一叢蛇”這個同類打的哪門子藝術化結構的通道，這百轉千回的就不能走點直線嗎？兩人無暇吐槽。因為過了U形彎，前面的路變得“很亮”，足見外面的光源充足，而且水流聲清晰可聞，連青雪都聽得見。

這姑娘立即甩了沈莫的手，走的比他還要快，這讓沈莫都一陣愕然。

出口，光亮，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

它代表著，可以走出地下，不再鉆洞穴！

當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

理想。

就連沈莫都累昏了頭，他也不想想，這都多久過去了，外面怎么著都該滿天星斗才對，哪會有這么亮的光輝呢。

此時，正兒八經的外面一片黑。今天是難得的，大陰天。

河谷一側的岸上，正燃著一堆熊熊篝火。火堆旁，“白狗”百無聊賴地往火里丟著柴火，仰望被烏云遮蔽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好一個美妙的夜空啊，雖然沒有月色撩人，沒有繁星當空，但看起來這濃重更深沉，更內涵。要來風雨，還是電閃雷鳴，都不可預測，讓人萬分期待。在這種夜空下，真讓人心情悸動。”

“小白。”紅狗頭也不抬道。

“嗯？”

“給我去兩百碼外建立警戒區，現在、馬上、立即、now！”紅狗吼道。

……

這小插曲，沈莫倆人無從知曉。反正，等他們興沖沖沖出洞穴，等他們視線適應了外面，他們立即就是一愣。

這里，是洞外，也是一處“異世界”！

“天哪。”青雪看得眼睛發直。

不過隨后她的目光被一個地方吸引，她興奮地聲音發抖起來，再度喊道，“天哪！”

她這兩聲驚呼，也代表沈莫此刻的心情。

前一聲驚訝，是給這地方的，這里的地形整體就好像只有一個大肚的細口葫蘆，或者用更準確的說法，這里就是一個天坑。他們在坑底，頭頂是一個圓形的開口，天空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

這坑底面積不小，他們現在站的位置，應該是峭壁上，距地面還有好幾米的高度。雖然現在是黑夜，但坑底有大量的發光植物，紅橙黃白，各種光輝交相呼應，大有“爭鮮斗艷”之感。

什么叫人間仙境，什么叫世外桃源。

這些很古老又很稀奇的詞匯，似乎只存在于智能系統的百科中，沒想到現在就活生生出現在了眼前。

當然，這只是青雪第一聲驚訝。

而第二聲驚訝，完全源自距他們腳下僅僅數米之遙的一棵樹。

那棵樹四周是發光矮灌木，樹身上還攀附著熒光藤，這讓它在黑暗中也被“一覽無余”，只見那樹冠中果實累累，格外誘人。

在四周的風中，也隱隱有淡淡果香。

“PG－03？”沈莫眼尖，看出了那樹的種類，不禁訝然道。

PG－03是薔薇科常綠喬木，基因改良物種，在月球基地開發初期居功至偉。這種樹木適應環境能力強，不但能大量制造氧氣，還擁有全年結果的特性。這為第一批月球移民提供了充足的氧氣和食物，它的果實雖然味道一般，但絕對可以提供足夠的營養與水分。不過可惜的是，這種喬木無法自我繁殖，它的果實甚至沒有種子，嫁接等常規做法也行不通。所以每一批PG－03只能存活八到十年，就要重新栽培。所以，后來它也逐漸被更優秀的品種取代。

但是萬沒想到，這里居然也生長著PG－03。

沈莫再驚訝和疑惑，都阻止不了青雪的無限欲望。

這個女人縱身一躍，直接跳了下去，這讓沈莫嚇了一大跳。不過隨后他發現，青雪落地雖然有些踉蹌，但非常輕盈。

“啊，我倒是忘了，她也是能力者！”沈莫苦笑，喃喃道，“體能不差嘛。”

玩笑歸玩笑，沈莫到那顆樹下的時候，青雪正大快朵頤，看得他也是食指大動。PG－03的果實吃起來更像蘋果，沈莫連吃幾個覺著肚里有了底兒，整個人都愜意了。

但忽然，沈莫感覺不對！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手中半個果實疾飛出去。飛出方向，是他的身側。

那個方向，三十米外，一個人影正靜靜站在那里。

沈莫丟出的果實，猶如一發炮彈，既準又狠。那人身如鬼魅，瞬間閃開。

“嘭！”

區區半個果實，撞在一顆一人抱的樹上，直接留下個碗口大的洞！

那人影似乎有些驚訝。

不過，下一刻，沈莫就已經正站在他的身后，手掌如刀貼住他的脖子，冷冷道，“我給你五秒的時間，告訴我你是誰。不然，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