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是我心中的一個夢魘,始終逃不脫午夜夢回時分一場場的噩夢。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五十年的六月份,而這惶惶不安卻根本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減少。
十阿哥的字在腦海里盤旋,我撫著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感覺到肚子有些異樣的疼痛,不過還能忍受。我睜大了雙眼完全沒有睡意,睜大了雙眼盯著天花板看,胤祥躺在我旁邊,呼吸勻稱,看來是睡得很熟。心里壓了這樣一塊大石頭,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心思吃好睡好,今天十阿哥又遣人送了信過來,說是叫我打聽胤祥最近的動態。那字里行間能夠看的出他們很是急迫的想要知道胤禛他們倆的動作打算,不過我實在不想再當十阿哥的奸細,便不予理會他的任何要求。只是心中還有余悸,姨媽究竟要如何安置。
翻了個身,雙手捂著肚子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然而眼前閃過的是那一場場慘烈的情形,姨媽被他們殺了,棄尸荒野!我嚇的發抖,一遍遍將那些胡亂編造出來的幻覺排擠出腦海,咬緊了嘴唇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伸手環住了胤祥的腰,感受到他身上的溫暖氣息,才總算勉強安定了心神。
第二天一早,我便乘著胤祥早朝的時候,乘了馬車趕往鈕祜祿府。天色尚早,這路上沒什么人,所以馬車行的還算平穩。我心急如焚,饒是沒有遇見塞車這種情況,但我還是覺得速度不夠快,如果能直接飛過去就好了!
等到的鈕祜祿府門前,見還是關門閉戶的樣子,我心中又開始急迫起來,想著這個時候姨媽雖然起來了,但是卻并不會出府門來,如今我已不大與鈕祜祿氏的人有牽扯了,又要怎么才能進去呢?
我急忙跳下了馬車,只在門口徘徊著想對策,那側門上的門子許是見我來回徘徊有些可疑,便跑上來詢問我:“這位夫人有何貴干?”
我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姨媽所居住的方向,道:“我去探望大夫人。”
“那請問這位夫人與大夫人是什么關系?”那門子又仔細的盤問我道。
腦子里想著的那句“我是她侄女”差點脫口而出,幸好關鍵的時刻收住了口。不然一推敲起來,怕是更會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
“我想問大夫人討個繡花樣子。”我努力的想要將自己臉上的表情換的更誠懇些。等一句話說完,我的手心早已冒汗濕透了。從衣袖里掏出兩錢銀子遞給了那個門子,討好他道:“這位小哥這個你先拿著,以后還得勞煩您照顧著,孝敬自然也是不會少的。”
那門子被我說的心花怒放,滿心歡喜的接過了銀子,立刻揣進了懷里,對我拱手作了揖后,便開了小門讓我們進去。
這一路上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似有雙眼睛盯著我一般,走在路上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路無比的熟悉,繞過那面碩大的人工湖,再行一段路就可以到達姨媽所居住的地方。我默默的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腦子里又不自覺的想起了以前的事,一幕幕的情景如潮水一般涌過來,根本就控制不住。甩了甩腦袋,快步往那座時隔多年未踏足的小院而去。
周圍靜的可怕,明明是一派初夏郁郁蔥蔥的景色,然這四周愣是生出許多不同來,我的腳有些發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上總有些不安,照理說能見到姨媽應該會很高興,可是現在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來這兒的目的有些驚悚,所以才會這樣吧。
然真到了那門口,有些恍惚的神思終于清明起來的時候,見著陳嬤嬤站在門口有些吃驚地看著我,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對我說:“表小……”她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臉上驚恐的神色越發的濃重,往后退了一小步,才如自言自語般說道:“不可能,表小姐已經死了,怎么可能……再出現在這兒。”
我控制著上前解釋的沖動,慢慢靠近了她,微微笑著對她說:“這位嬤嬤怕是誤會了,我不是你口中的表小姐。怕是誤會了,十三阿哥是我的夫君……”
陳嬤嬤似乎有些不相信,又盯了我許久后,才拘謹的對我行了個禮,問我:“福晉來這兒所謂何事?”
我看著她臉上明顯的疏離,心里有些無奈的感嘆,恰如我剛來這個時空,只有這么兩個親密的人,那時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我會與這唯有的兩個親密的人成為最熟悉的陌路的。
我干笑了一聲,答道:“我前來探訪鈕祜祿夫人,不認識路,不知怎么走著走著就到了這兒。若是方便,還想進去拜會一下夫人,早前聽說夫人的繡花功夫可是好生了得的。”
饒是我說完了話覺得自己所說的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語,陳嬤嬤似乎沒有聽出來什么,她有些冷冷的回答我:“我家夫人被四王爺的福晉請去了,怕是要晚些回來。福晉也等不了那么長時間吧。”胤禛已經加封為親王,這還是四十八年的事情,然我關在那個小圈子里太久,竟是胤祥解了禁之后才知道了這個事情。
聽她這么說,我心中一急,四福晉從來都和姨媽沒有什么交集,她怎么會請姨媽過去呢?這到底又是唱的哪一出?
“那可否告知夫人去了多久?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去四王爺府上,便順便去拜會一下夫人。”我說。
陳嬤嬤臉上一副隨便我的樣子,我對她點了點頭,她亦對我福了福身子,恭送我離開。
我越想越不對,又想起走在路上時那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事情蹊蹺的厲害。等想明白了要快些去胤禛府上找姨媽,駕了馬車飛奔而去時,到了那兒卻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說是姨媽根本就沒有踏足過雍親王府!
我的心瞬時掉進了谷底一般,心頭不安的情緒越來越盛,有些茫然的立在原地,環顧四周想要找出姨媽的身影,卻只見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而已。
我到底該怎么辦?
車夫催著我快些上車,此時已過了正午,租賃的馬車定金已經超過了預付款,他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了一遍又一遍,見著我根本定不了要去哪兒,便叫我付了剩下的余款后,自己離開了。
我頹然的往家里走,卻在拐彎處撞到了一個人。那人見著我,對我行了個禮后語氣極為急迫的說:“福晉大事不好,鈕祜祿大人命小的來傳話,說是大夫人遭了險!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那“遭了險”三個字像一把重錘一樣擊打在我的耳朵里痛的我腦子發暈,勉強站住了身子,保持著鎮定,一把抓住了來人的衣領問他:“在哪兒?快帶我去!”
那人顯然是被我這樣的反應給嚇住了,愣了幾秒鐘后一把將我拉上了馬,鞭子一抽,馬兒狂嘶一聲,拔蹄狂奔。感受著風呼呼的從我的耳朵邊吹過,初夏暖暖的風竟是將我的耳朵吹的如同被鋼刀刮過一樣的生疼。我大聲的喊著:“快點!快點!”那人也急迫的抽打著馬屁股,匆忙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