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鐲是我娘留下的,她已經故去多年了!”柳若青放好茶葉,輕抬起皓腕,撫摸了一下那個玉鐲,黯然道:“伯母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令慈名喚蘇晚兒,并不是本地人。”蘇母的眼里涌起一片淚花,顫顫地說道。
“正是。難道伯母認識我娘?”柳若青大驚道。平日里鮮有人提起自己的母親,也從沒有聽說母親娘家有什么人,只知道母親并不是本地人,其余的關于母親的一切,父親從沒有跟她提起過,也許是母親離去的太早,自己竟也沒有再問起過。
此時從一個萍水相逢的老婆婆嘴里聽到母親的名字,的確是很令人吃驚的事情。
“小漫,快來拜見少主,再次叩謝少主相救之恩!”蘇母拉了自己女兒竟跪在了柳若青的面前。
蘇小漫也面露激動之色,跟著母親跪了下來。
“伯母快快請起,小女不敢受此大禮。”柳若青忙上前扶起她們,一頭霧水地說道。
“少主有所不知。”蘇母瞬間壓低了聲音:“令慈蘇晚兒是我夜涼國目前僅存的一個部族,夜涼族族長的女兒。”
“夜涼國的夜涼族?”柳若青娥眉微皺,她看著蘇母一臉的真誠,詫異道:“不知伯母怎么認識我娘?”
“族長之女身份高貴,誰人不知?這玉鐲看似普通,實際上是用我族的傳世之寶孔雀石精琢而成,老身怎么會不認得?”
蘇母臉上的表情稍稍平靜了一些,她低沉的聲音在暗夜里緩緩地響起:“我們夜涼本是處于東莞和西溟之間的一個小國,二十年前的一場大水,淹沒了夜涼國,只剩下了與臥龍山相鄰的一片山坡,落魂坡,那是夜涼族聚集生存的地方,我們以為災難過了,縱然國家沒有了,但已成孤島的落魂坡,足以讓我們夜涼族安居一生,想不到四年后,突然來了一些自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人,便在那里住了下來,接著便發生了一連串詭異的事情,先是族長去世,隨后他的女兒也不知去向……。”
“族里一時群龍無首,我等便秘密出來找尋族長的女兒,一晃就是十幾年。”蘇母又嘆道,不禁淚流滿面:“小漫之所以被人誤以為是雅妓,是為了族里的人來這里相聚,不得已打得一個幌子罷了。”
“真是難為伯母了!”柳若青看著蘇母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不禁唏噓不已,為了尋找他們的少主,也就是自己的母親,面前的這個女人竟然攜子在外漂泊了這么多年,若母親在天有靈,是喜還是悲呢?想到這里,她又柔聲道:“實不相瞞,小女前些日子曾無意去過落魂坡,那里果然是風景如畫,民風淳樸。”
“原來少主去過落魂坡,那果真是有緣。落魂坡處于臥龍山的絕壁之下,這里知道落魂坡的人其實并不多。如今蘇少主已逝,柳小姐便是族中新的少主,老身不敢奢望柳小姐回落魂坡重振我族,但求小姐安好一生,夜涼族從此會對小姐惟命是從!”蘇母繼續說道,眸子里閃過一絲欣慰。
蘇小漫沉默地坐在那里,靜靜地望著母親,母親畢生的使命已經完成,必不會在這里逗留太久,奔波十幾年,任誰都倦了!
“多謝伯母,小女不敢以少主自居,但愿落魂坡從此祥和如初。”柳若青垂下眸子,淡淡答道。
想到那晚的驚險,柳若青還是心有余悸的,那李墨軒陷害慕天瑾,對他有什么好處?僅僅是為了錢財嗎?
夜已深了,柳府里一片安寧,依稀聽見馬蹄聲傳來,卻并沒有多少的聲響,過了一會兒,院子里又沉寂了下來。
許是父親回來了吧!柳若青沉浸在這個聽起來遙遠而又渺茫的故事里,木然地想,當年母親從落魂坡來到此處,想必是跟父親有關的吧,只是父親為什么從不提這些事呢?她隱隱覺得父親一定還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
三人這樣對坐著,時不時地寒暄幾句,竟一夜無眠!
天剛蒙蒙亮,蘇小漫母女便收拾妥當,向柳若青辭行,說不忍與柳老爺相見,恐生出些傷感來,便依依告辭而去。
直到紅日當窗,柳若青才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了,梅杺端著一盆水,輕輕地推門走了進來,笑道:“小姐今日怎么貪眠了?表少爺一直在外面等著呢!”
“等我做什么?”柳若青疑惑地坐起來,忙披衣走下床來,見窗外果然有個人影在慢慢地踱來踱去。
“小姐忘了,過兩天柳老爺便要上任臥龍城太守一職了,這兩天全家都要去臥龍寺聽禪拜佛,昨天兩位小姐和表少爺都沒去,老爺吩咐今天都要去的。”
“嗯,那就快點吧,別讓大家等急了!”
“小姐放心,老爺他們早就走了,特意讓表少爺留下來等小姐的。”梅杺故意加重了語氣說道,她瞥了一眼放在外間桌子上的糖葫蘆,何嘗看不出表少爺的心思呢?又道:“其實昨天表少爺一直跟到太守府的,他對小姐很是上心呢!”
柳若青聞言臉紅了起來,短短幾天,楊晉的心思卻是人人皆知了,他這樣毫不掩飾地示意,卻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既然是父親讓他留下來等自己,那就是父親默許了這件事情了,說不定已經與叔父嬸娘商議過了。
她心里不禁一沉,她對這個表哥其實并沒有任何的好感,而今自己背著命硬克夫的名聲,表哥和父親怎么能這樣想呢?
梅杺見小姐一臉不悅,自知失言,便不再言語,麻利地幫她梳洗起來。
太陽漸漸地升了上來,陽光柔柔地灑了一地,柳若青有意無意地走在了楊晉的身后,楊晉索性站下來,見她慢慢地走上來,笑道:“莫非妹妹不愿與我同行,怎么走的這么慢?”
“表哥說笑了,妹妹走不快的。”柳若青見他目光炙熱地看著自己,心里不安起來,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他。
“其實那日我一見妹妹,便不能自己,我覺得我一直在苦苦尋覓的人就是妹妹你。”楊晉突然抓起柳若青的手,動情地說。
“表哥請自重。”柳若青慌忙抽回手來:“我對表哥只有兄妹之誼,決無男女之情。”
“難道你喜歡的是昨日茶棚里的那個男人?”楊晉疑惑地問道。昨日去太守府里的路上,他隱隱看見柳若青和那個男人并肩走在一起,起初以為兩人是不認識的,但見兩人表情輕松自然,許是相識已久的樣子。
“妹妹生來命硬克夫,實在不宜與別人談婚論嫁,表哥多心了!”柳若青快走幾步,從容答道。
兩人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