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通暢無阻地駛入了臥龍城的地界,柳若青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是那蔣小姐替他們求的情?
柳成澤和楊晉雖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兩人都沒有說什么,只是疑惑地看著柳若青,仿佛答案就在她的身上一樣。
“女兒與那新娘子有過一面之緣,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才僥幸得以放行。”柳若青望著父親,淡然道。
這就是了!柳成澤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坐回軟榻上繼續閉目養神,頗有一番道骨仙風之感。
觸到楊晉含笑的目光,柳若青又低下頭去,一路無言。
回到柳府,已近黃昏,叔父一家聞訊趕來為他們接風洗塵,柳府歷經此劫,所幸有驚無險,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
家里瞬間又恢復了以往的祥和和寧靜。
柳若青身心疲憊,便早早退了出來,回到房中,依蘭姑姑早已為她備下了花瓣浴湯,體貼之極,宛若慈母。
青色煙熏薄紗羅帳內,出浴后的清香縈繞纏綿,鏤空雕花古銅香爐里絲煙裊裊,柳若青和衣而臥,悄然取出那串玉柄絹花,細細端詳,思緒飄飛,暗自傷神。
此時,她和慕天瑾雖然近在咫尺,但尤覺隔了千山萬水,原來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慕天瑾是有了未婚妻的。
她的眼前又浮現出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對自己終究是有情的,想到那晚他忘情的擁吻了她,不禁臉紅耳赤起來。
耳鬢廝磨,情意綿綿,不是說忘就能忘了的。
雖然父親中意于表哥楊晉,并不愿意她嫁給慕天瑾,看起來是心性淡泊,不愿攀強附貴,其實是他自己遠離塵世的這些瑣事已久,故此也希望自己的女兒小戶安好,平靜一世即可。
而一生靜好,平淡終老,從來都不是一個王爺所要面對的,站在權勢的巔峰,俯視眾生,誰能放棄權貴的誘惑,誰能真正遠離與生俱來的尊貴和繁華。
冷眼旁觀世事的父親,自然比她看得更加透徹。
慕天瑾,如果你不是王爺,該有多好!
想必是依蘭姑姑在香爐里加了安神的草藥,空氣中開始彌漫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息,過了一會,她便沉沉睡去。
醒來,已是日上樹梢,金烏耀目。
“小姐連日奔波,疲憊至極,還是再睡一會吧!”依蘭姑姑盈盈地走了進來,坐到她床前,握著她的柔荑,笑了笑:“我看小姐回來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而已。”不是不想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柳若青感激地看了看面前的這個女人。
自從母親離世后,依蘭姑姑無怨無悔地擔任了一個母親的角色,很多時候,她都覺得父親會娶了她,她甚至暗示過父親,自己其實并不反對他再納妻室的。
但十幾年過去了,父親和她依然是冷冷地主仆之稱,并無半點逾越。
柳若青心里也是喜憂參半,喜得是父親對母親一往情深,憂得是父親身邊無一貼心之人,以至常年云游四方。
“再過兩天,就是重陽節了,二爺說臥龍寺門前早已搭好了戲臺,不僅請了戲班子,而且還有舞龍舞獅的隊伍,比往年要熱鬧的多。若琳小姐和梅杺都等不及了呢!”她站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送到她手里,展顏笑道:“小姐這兩天可要養足精神,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臥龍山登高望遠。”
“嗯。”柳若青望著杯子里裊裊騰起的熱氣,曼妙輕盈。
想必很快就會見到慕天瑾了吧!
臥龍山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重陽之日,登高望遠,一直是臥龍城盛大的節日。
這一天,整個臥龍城的人幾乎是傾城而出,人人手里拿著一枝菊花,登高而望,向天求壽,文人墨客聚在一起,飲酒吟詩,山間清香遍野,笑語不絕。
陽光柔柔地灑在山間,給每個人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映在別人的眸子里栩栩生輝。
柳若青慢慢走在這石砌的山間小道上,層層石階順山勢而上,或沒入松柏之間,或現于瀑布之畔,給這臥龍山增添了幾分柔美。
一路上,她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從西溟回來已經好幾天了,仍然沒有見到慕天瑾,她隱約覺得他并不在臥龍城,如果他在的話,今天這樣的盛會,他就一定會來找她的。
難道他去了宮里?想起楊晉的話,她的心又沉了下來,如果他說得是真的,那南麓公主身份高貴,眼里豈能容下一個民間女子?
縱然那公主能夠容下她,想到要與別人共侍一夫,她的心莫名地痛了起來,此生不求大富大貴,只是求一良人而已,怎知卻是如此坎坷。
“表妹,可算是等到你了!”楊晉手里抱著幾支怒放的菊花,站在她們面前,笑盈盈地看著柳若青。
依蘭姑姑和梅杺會意地笑了笑,上前行禮道:“見過表少爺。”隨后,便快走幾步,跟著人群繼續朝前走去。
“表哥?”柳若青被他猛地打斷了沉思,又見他如此殷勤,心里頓生不悅,上次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白了,不想他卻是這般的固執。
“是若琳央我陪她早點來的,她跟凈葉大師甚是投緣,早已經在臥龍寺聽禪了。”說著,他遞過一枝暖黃色的菊花,嘴角一揚,笑道:“我約莫著表妹也該來了,所以在此等候多時了。”
“其實表哥不必在我身上妄費心思的。”柳若青沒有接過那枝菊花,冷顏道:“若青上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對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并無男女之意。”
“不知表妹如何區別兄妹之情和男女之意?”話說得如此決絕,楊晉竟然毫不在意,他緊走幾步,追上柳若青,似笑非笑地問道。
世上竟有這般厚顏之人,真讓人心生厭惡,但他畢竟是自己的表哥,柳若青無奈地嘆了一聲,并沒有回答他,只是稍稍提起裙擺,快步向臥龍寺走去。
即使沒有慕天瑾,她也不會喜歡他,慕天瑾雖然身份高貴,身上卻無半點驕縱炫耀之感,楊晉只是太守府里的一個小小的統領,游玩之際,卻也身著官服,走在人群里,甚是扎眼。
一個人身上往往最缺什么,就越要表現什么。這句話用在楊晉身上最恰當不過了。與其在這里跟他白費口舌,不如跟父親說個明白,她知道如果沒有父親的默許,楊晉也絕不敢這樣公然地對她表示好感,甚至是糾纏。
這時,對面走來一個人,不偏不倚地撞了她一下,柳若青一抬頭,見那人的臉甚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