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的新房里,臉色有些蒼白的新娘子正半倚在繡滿龍鳳牡丹的婚床上,悄悄地打量著這精美奢華的婚房,空氣中彌漫著她所鐘愛的淡淡的茉莉花香,看的出,一切都是按她的喜好來精心布置的。
世上除了他,還有誰會這樣的細心?她苦笑了笑,忍不住地咳嗽起來,在一旁靜立的丫鬟忙端起桌上的藥走過來:“公主,該吃藥了!”
“不,我不吃,就這樣病死算了!”她伸手推開藥碗,又是一陣咳嗽,眼里涌出了淚水。
“公主,這里是宜親王府,不是咱們南麓,可不要讓人瞧出這樣的心思。”那丫鬟低聲道,她目光流轉,看上去甚是機靈,朝門口靜立的那幾個丫鬟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公主要休息了!”
“是。”那幾個丫鬟應聲退了出去。
“公主,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不珍惜自己的身子,豈不是枉費林太醫的千里相隨?”丫鬟低聲勸道,端過藥碗小心地送到她的嘴邊。
“唉,這藥怎能醫了我心里的病?碧月,你去把他叫來,就說我心口悶得慌。”目光幽怨,語氣顫顫,帶著一絲不甘。
“這?公主,若一會宜親王進來可如何是好?”碧月遲疑了一下,目露猶豫,若被宜親王察覺出什么,以后怎么在這府中立足?
“哼,你當本公主是偷情的賤婦嗎?本公主數日不見林太醫,就不許我問問自己的病情嗎?”她放下藥碗,冷笑了一聲。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傳林太醫。”
少時,一個身著宮服的年輕男子跟在碧月身后急急地走了進來,放下藥箱。躬身拜道:“下官林承言拜見公主,不知公主有何不適?”
“這些日子,你還好嗎?”她站起身來,眸子里閃過一片柔情。
幾天不見,他剛毅的臉明顯地消瘦了許多,雖然此時他一臉平靜地站在她的面前,但她知道,他現在唯一能做得就是忍,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心愛的女人送到別人的懷里,需要承受著多少難言的痛苦和無奈!
她恨他,她寧愿他帶著自己私奔,哪怕被抓回來處死,也死而無憾。
但他不同意,他要她活著,哪怕她做了別人的新娘,也依然是他最愛的女人,只要兩人能時時相見,足矣!
他說,他們需要的是耐心和等待,而不是去白白送死。
碧月知趣地退了下去。
“蒙公主關愛,下官一切都好,下官誠愿公主身體安康,與宜親王白頭偕老!”林承言低聲道,果然依舊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白頭偕老?我這樣病著,咳咳,也不知能活幾日,我新婚的夫君能不嫌棄我這一身的藥味,甘愿和我白頭偕老?”她半倚在床邊,看著他,凄然一笑:“你知道,我只是我父王的一顆棋子而已,他利用我和宜親王的婚事,謀得東莞的信任,借助東莞的軍隊去平定邊境的叛亂,說到底,我只是一個人質而已,誰會放在心上呢?”
“公主有所不知,其實宜親王曾問過公主的病情,并吩咐下官好生伺候著公主,可見宜親王并非冷漠之人,公主盡可安心調養,定能徹底康復的。”
他不再言語,平靜地取過脈枕,輕輕放在她的皓腕下,仔細地為她號著脈,動作輕柔,指法嫻熟。
兩人很是默契地對視一眼,波瀾不驚。
“如今你已完成使命,將我送到這里,你要回南麓去嗎?”她幽幽地問道,看著他熟悉的臉,聽著他熟悉的聲音,心里踏實了許多。
“不會。”他神情堅定地說道:“下官并未完成使命,下官愿意一輩子在公主身邊伺候,不離不棄。”
書房里,慕天瑾有些疲憊地坐在雕花木椅上,輕輕地抿了一口茶,終于把那些前來賀喜的賓客送走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打開桌子上的宣紙,提筆寫了幾個字,又拿起來,揉成一團,如此反反復復地折騰了一陣,桌子上瞬間堆滿了凌亂的紙團。
“王爺,他們來了。”管家慕伯領著兩個侍衛打扮的人匆匆地走了進來。
“王爺,那楊晉近日并未出門,只是在柳府里養傷,期間接了三次飛鴿傳書,好像是家書。”其中一人稟報道。
“家書?”慕天瑾疑惑地問道:“短短數月竟然傳了三次?”
“是,他們在商議楊晉和柳小姐的婚事!”
“婚事?”他皺了皺眉,這個柳老爺明明知道他和柳若青兩情相悅,卻硬逼著她嫁給楊晉,看來,只能先處理這件事了。我慕天瑾的女人,他也敢要?
“原來是這樣啊!柳小姐呢?她最近在忙什么?”慕天瑾的嘴角又揚起一絲笑意,想起他的心上人,心里涌上了些許的激動。
“柳老爺不讓柳小姐出府,這么多天,她一直在家里忙于女工刺繡,常常熬到很晚才睡。只是今天才去了一趟臥龍寺,抽了一枝簽,然后又去見了凈葉大師,然后……。”說著,那人看了慕伯一眼,欲言又止。
“今天王爺和王妃回來的時候,柳小姐一直坐在府門口的馬車上,直到王爺進了府,才離去。”慕伯接著說道。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繼續監視楊晉,務必保證柳小姐的安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先回來稟報!”慕天瑾嘆了口氣,神色凝重地坐了下來,掏出一塊白色的錦帕,在上面寫了幾行字,遞給慕伯:“我現在還不能見她,把這個給她送去吧!也許,她會好過一點。”
這時,寧萱走了進來,看見慕天瑾,臉先紅了起來,行禮道:“王爺,夫人讓奴婢過來問一下,王妃喜歡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府里也好早做準備,免得失了禮數,讓新娘子不滿。”
“這些事情,你直接去問王妃身邊的那些丫鬟即可,大可不必前來稟報。”慕天瑾沒有抬頭,在椅子上閉目道。
“是,玲瓏夫人還說,王妃身子一直病著,用不用再請幾個大夫過來瞧瞧。”
寧萱知道新進門的王妃身子很是虛弱時,心里竟歡喜了半天,想不到這南麓的公主竟然是個病秧子,自身尚且難保,更別說是生養了,如此一來,宜親王是非納妾不可了,說不定自己還是有機會的,她悄然打量了一眼闊別多日的慕天瑾,依然是那么的風度翩翩,不禁對他又添了幾分愛戀。
“不用了,南麓的太醫一直在她身邊侍候著,對她的病情也十分地了解,王妃身體本就虛弱,加上長途跋涉,需要靜心調養,你們不要過去打擾她。”慕天瑾說著,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又對站在一邊領命的慕伯道:“不必當面交給她,她只要看見了,就知道是我。”
“王爺,這樣對柳小姐是不是太殘酷了?太守府那邊還派人過去查嗎?”慕伯遲疑地問道,慕天瑾早就開始著手調查上次密道泄密的事情,連太守府也不放過,一直有人在那里盯著。
“該查的繼續查下去,反正早晚要面對的,既然是痛苦,就一起來吧!痛深了,就不覺得痛了!”慕天瑾走到窗前,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