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二十多天的長途跋涉,馬場終于到了。
連綿起伏的矮山,層層向遠方鋪展而去,山上光禿禿的,只有一些低矮的松樹零星分布在山間,點綴著這空曠的山野,很明顯,這山上除了石頭就是石頭。
馬場,并不適合養馬。
山坡上三三兩兩地散落著一些木屋和茅屋,大都是依著地勢而建,所以看上去甚是隨意。
而山腳下僅有的這一大片平坦的地面上的房屋卻建得甚是整齊而精巧,屋頂上不但有瓦,而且還刻著精美的花紋,上面還棲著兩條石刻的青龍,神態逼真,栩栩如生!
幾個身著戎裝的侍衛來回進出著,見有馬車駛來,便上前詢問:“什么人?到這邊境之地來做甚?”
原來,這是看守犯人的官兵們住得地方,怪不得如此精致,那散落在山坡上的那些參差不齊的房屋,想必都是那些被流放的犯人的住所吧!
“幾位官爺請了!我們來找前些日子剛到這里來的一個叫柳成澤的。”文伯跳下馬車,臉上堆著笑容,拱手作揖道,不動聲色地把事先早已準備好的銀子笑咪咪地放到為首的那個人手里。
透過車簾的間隙,柳若青見那人闊面濃眉,眉毛幾乎連在了一起,他掂了掂手里的銀子,臉上露出了笑容,答道:“你找的那個人并不在這里,他在那邊山后的一座寺院里。”
他用牙咬了咬那錠銀子,頭也不抬地對著旁邊的一個侍衛道:“帶他們去。”
柳若青心頭一動,想不到這里還有座寺院,父親既然在寺院里,想必是沒受什么苦吧?她心里一下子欣慰起來。
馬車駛過彎彎曲曲地山路,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才七拐八拐地在一座寺廟面前停了下來,跟柳若青想象的差不多,寺廟里的院子很大,周邊是幾間陳舊的廂房,透露著一種蒼涼的氣息,一個身穿藍衣的身影正在靜靜地掃著院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正與柳若青四目相對。
“爹。”柳若青輕輕地叫了一聲。
柳成澤簡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他揉了揉眼睛,看見柳若青已經高興地朝他跑了過來,不禁老淚縱橫。
文伯和依蘭姑姑也紛紛上前見禮。
“你們,你們這是何苦呢?”柳成澤這樣說著,臉上卻是異常興奮:“快,大家先進屋歇息歇息。”
那個送他們來的侍衛,這才悄悄地離去。
“我在這里一切都好。”柳成澤神情有些激動,但看上去氣色很好,雖然他以前常常外出,父女兩人并不常見,但這次不同,這次自己是被流放至此,在這里見到自己的至親的人,心情自然是感慨萬分的:“這些日子一直呆在這里看守著這座寺廟,不曾出去過。”
屋里的擺設很是簡單,除了一張床和一張供著佛像的桌子,并沒有其他的物什。
文伯和楊文熙從殿堂里拿了幾個蒲團,大家才坐下閑談起來。
天近晌午,柳若青和依蘭姑姑走到另一間的灶房,開始燒水做飯。
“那些侍衛對我很是照顧,這自是宜親王的安排。”隔壁傳來柳成澤的聲音,他嘆了一聲,又道:“其余的那些人都在山上挖礦,聽說這山上有一座鐵礦,可惜他們現在除了發現了一點露天的鐵脈以外,至今,仍是一無所獲。”
正在燒火的柳若青心頭一暖,嘴角也浮起一絲嬌羞的笑容,火光映紅了她美麗的臉,她知道慕天瑾行事向來周全,只是想不到他安排得如此妥當。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們來的時候,看見這里的山上都是石頭呢!”文伯頓了頓,又道:“那他們的日常用度,怎么辦?”
“自己自足,被流放到這里的人大都不是窮兇極惡之人,都是一些受了連累的人罷了,這廟后不遠處開墾了一些荒地,勉強可以維持溫飽,不至于餓死罷了,再說,朝廷還指望他們挖礦呢,聽說青黃不接的時候,自會有人來送糧食的。”
“這里地勢開闊,不怕他們逃跑嗎?”楊文熙突然問道。
柳若青原來以為他跟父親不認識,但見兩人見面的時候,表情自然地打著招呼,才知道兩人之前是見過的。
“這里方圓百里,并無人煙,他們能跑到哪里去?再說,他們也沒有必要逃跑,這些官兵也算是些有良心的人,除了克扣點他們的糧食,并沒有虐待他們,況且這些官兵也不是傻子,如果激起民憤,對他們也是沒有好處的。”
許久未見,幾個人在屋里侃侃而談。
這邊飯已經做好了,冒著滾滾地熱氣,有點像家的樣子了。
不過,這看上去多半像是前世的家,自己今生還沒有這樣做過廚房里的事情,就連依蘭姑姑,看著柳若青很是熟悉地點火引柴,都有些驚訝不已。
她多半不能理解,一直養著深閨里的小姐,怎么會做這些事情,若依蘭知道,自己小姐是帶著前世的記憶來做這些事情,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吧!
柳若青沒有解答依蘭姑姑的困惑,有些事情是沒必要解釋得太過清楚的,即使是對自已的親人。
她走到院里,深深地吸了口氣,驚奇地發現院角竟然架著一棵粗壯的葡萄樹,時值早春,雖說只是一些干裂的枝條纏繞在一起,但已經泛起了隱隱地綠意,架下擺著的石桌石凳顯得滄桑而又古樸,讓她不禁地想起了自家家里的那棵葡萄樹,只不過家里的葡萄樹下擺著的是木椅木桌。
她輕輕地撫摸著石桌,感覺桌面上有些縱橫不一地紋理,細細地端詳了一會,發現這是一些刻在桌面上的字,這字體,她有些眼熟,她想起了她在父親房間里發現的那張紙,這上面的字體跟紙上的字體一模一樣呢!
“小姐在看什么這樣出神?”
柳若青回頭一看,楊文熙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的身后,他換上了一身干凈地白色長袍,顯得更加的文質彬彬,溫潤儒雅,一臉和善地笑容。
“這上面有字,只是我不認得。”她后退了幾步,指著石桌道。
“這是以前西溟的古文字,小姐當然不認得,現在這種字體幾乎沒人會寫了,只是作為一種身份的象征在貴族之間流傳罷了!”他走上前來,打眼一看,便不以為然地說道。
“難道楊公子認識這種字體?”柳若青眼前一亮。
“勉強能夠認出來一些,別忘了,以前我當過私塾先生啊!”楊文熙細細地辨認著上面的字道:“上面題著一首打油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