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后兩棵樹,
默然山水間。
有情難聚首,
夜夜抱月眠。
楊文熙一字一頓地念道,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抬起頭看了看柳若青,皺眉道:“想不到這廟堂之中也有性情中人,只是這里是東莞與南麓的邊境,怎么會出現西溟幾近失傳的字體呢?”
“看這些字像是刻上去好久了,想必是哪位高人云游到此,有感而發罷了,聽說,以前這里也并不是流放地。”柳若青細細地辨認了一番,這石桌上的字跡與父親書房的那張紙上的一模一樣,難道父親以前來過這里?
她轉過身去,見廟后面果然有兩棵大樹,剛剛高過屋頂,卻并不是很粗壯,光禿禿地樹干上挑著幾片未曾落下的枯葉,在風中輕輕搖曳,給人一種愈發蕭條的感覺。
柳若青一直以為那張紙上藏著什么秘密,原來是一首以物詠情的打油詩,只不過刻在這千里之外的寺廟里的這些字體,怎么會出現在父親的書房里呢?
她決定找父親好好談談。
飯畢,大家圍在一家聊了一會,便各自散去休息了,依蘭姑姑做事向來麻利,她早就為大家收拾好了各自的房間,畢竟,馬不停蹄地趕了這么多天的路,他們最需要的便是休息。
柳若青沒有走,她慵懶地偎依在父親的身邊,把那張紙放到父親面前:“這是整理房間的時候發現的,不知上面寫著什么,全是一些奇怪的字體。”
柳成澤接過來,臉色大變,他迅速地看了一眼門外,低聲道:“還有誰看過這張紙?”
“除了女兒,誰都沒有看過。”柳若青見父親神色甚是奇怪,心里有些不解,柳成澤順手把那張紙扔到了火盆里去了,又道:“這件事情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這上面寫著什么?如此神秘?”看來父親知道這上面的含義,只不過在瞞著自己罷了,柳若青覺得父親有好多事情瞞著自己,這讓她很是疑惑,自己是他唯一的女兒,反而一直被排斥在他的秘密之外。
“只是一首打油詩而已,沒什么的。”柳成澤臉上瞬間恢復了平靜,他看著柳若青,又皺起了眉頭:“你,不該來這里的,為父不是讓你和晉兒回你姑母家嗎?”
“爹爹對表哥比對女兒還要好。”柳若青沉下臉來,道:“父親為什么要替他頂罪?”
“為父陪不了你一輩子,而晉兒卻可以。”柳成澤不看她,只是看著眼前忽明忽暗地火盆,黯然道。
“求爹爹以后不要再拿女兒的一生做籌碼,用父親的清白換來的幸福,女兒永遠都不會領這份情的。”柳若青站起身來,淡然道:“女兒這輩子,除了慕天瑾,不會嫁給任何人,哪怕是做妾侍,我都認了,如果不能嫁給慕天瑾,女兒將終身不嫁,希望爹爹不要再逼我!”
“你……。”柳成澤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
他深深地嘆了一聲,對著正要向外走去的柳若青道:“你回來,為父有話對你說。”
柳若青心頭一顫,不動聲色地坐在了父親面前。
“你不是一直納悶這上面的字嗎?其實,你和楊公子在石桌上看到的那些字體,是當年西溟的暮王爺留下的,那里面隱藏著這里的鐵礦的位置。”柳成澤壓低了聲音,又道:“當年,暮王爺無意在此處發現了礦石,但當時他并沒有能力來開采這些礦石,便只好把這礦石的位置留在了這首詩里……。”
“只是父親怎么知道這些?”柳若青大驚道,父親竟然知道這鐵礦的秘密,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你母親正是暮王爺的女兒!”柳成澤緩緩地答道。
柳若青一下子驚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原來自己竟然和暮王爺有如此淵源!
“你現在知道為父為什么極力阻攔你和宜親王了嗎?你若嫁給宜親王,皇上不可能不派人查我們的底細,雖然你母親對外自稱是族長的女兒,但此事早晚會被人拆穿的,西溟的人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柳成澤一臉凝重地看著她。
“爹爹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的嗎?”
“不是,直到你母親去世的時候,她留下了這張紙,我才知道,她不讓我告訴你,只是想讓你安安靜靜地長大,嫁人,過平凡的日子,不要跟皇家有什么牽連。”
“原來是這樣!”柳若青幾乎不敢相信父親的話,她想起了在西溟的時候,自己在那個農家院里聽來的那個說書人的話,當年,那個年輕的暮王爺領著一個老奴,牽著一匹瘦馬,來到了落魂坡,原來,這個暮王爺竟然是自己的外公!
“那,那個暮王爺現在……。”她又問道。
“一直杳無音訊,恐怕是早就不在人間了!”
“爹爹,那我們以后該怎么辦?”原來父親早就想毀了這張紙了,她想起了那紙上被火熏燒過的痕跡,卻又不知什么原因,又被保留了下來,看來父親的心情也是極其矛盾的,
“先不要提起這件事情,否則這里就不再安寧了,等找到你舅舅,再做商議吧!”
“我舅舅?我還有舅舅?”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還有別的親人,舅舅,母親竟然還有個哥哥?
“是的,連你母親也不知道,你舅舅不知被暮王爺秘密安排在什么地方,總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想,西溟的皇上怎么可能放過暮王爺的這些后人?”柳成澤又嘆道:“為父把這些秘密告訴你,就是讓你更好地保護自己。”
是夜,柳若青睡意全無,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盡管感覺很是疲憊,但心里卻是清醒地很。
她聽見依蘭姑姑輕輕地走了進來,過來看了看她,替她蓋了蓋被子,她剛想坐起來跟依蘭姑姑說說話,卻聽見外面有人在敲門。
好像是文伯的聲音。
這么晚了,他來干什么?柳若青暗自思忖道,難道兩人……。
她不禁側耳傾聽著。
文伯的聲音很低,他站在門口輕輕地說了幾句話。
柳若青并沒有聽清楚。
依蘭姑姑隨后進來取了一件外套,急急地走了出去,臨走,又過來看了看柳若青,仿佛是在確認她是否睡著了。
院里響起一陣腳步聲,片刻,又靜下來。
柳若青坐起來,好奇地走到窗前,透過窗子窄窄的間隙,映著皎潔的月光,她看見三個身影圍坐在石桌前,像是在小聲談論著什么,其中竟然還有楊文熙。
依蘭姑姑和文伯像是在喝茶,楊文熙不時地站起來給兩人續茶,三人坐在一起,很開心的樣子。
月色將三個人的身影拉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