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陽光懶懶地照在身上,給人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許是昨夜睡得太晚,柳若青一早起來,便覺得沒有力氣,她坐在那個石桌前,伸出白皙纖細的手指,細細地撫摸著那幾行字。
這首打油詩似是在借著描寫著這兩棵樹,來傾訴心中的情愫,實在看不出這其中有什么奧秘,更讀不出任何的暗示之意,暮王爺到底想通過這首詩,來告訴他的后人什么呢?
柳若青一邊思索,一邊慢慢走到廟后,四下里全是齊腰的枯草,混著泥土的氣息,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那兩棵樹相距不遠,雖說樹干無所顧忌地向外伸展著,但并沒有連在一起,那光禿禿的樹干正在迎著呼呼而過的風輕輕地顫著,似乎也在空中訴說著這多年來無盡的相思。
她瞇眼打量著這兩棵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樹,盡管那些枝干有的已泛起些許的綠意,但她仍有一種蕭條之感,在這山上,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即使有樹,也是一些低矮的松樹,這樣高大挺拔的樹,卻是僅此兩棵,難怪暮王爺要把它們寫到詩里去呢!
突然,一陣低低的女子的輕泣聲,從枯草深處隱隱傳來,接著,不時傳來一兩句男子小聲地說話聲。
柳若青心里一顫,這荒郊野外的,怎么會有女子在此出沒,難道她遇到了壞人?她從地上撿了一根木棒,小心地向前走了幾步。
側耳傾聽了一下,并無打斗的聲音,像是在小聲地傾談著什么。
她的心稍稍放松了下來,她知道此處流放的人當中,不乏有女子,由于他們背負的大多是連坐的罪名,所以這些人當中并沒有窮兇極惡之徒,加上他們被無辜流放到這種荒無人煙地邊境之地,彼此之間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反而都相處的很好。
“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我一定要帶你走!”竟是楊文熙的聲音。
柳若青吃了一驚,不禁停下了腳步。
“不行,他,不會放過我的。”那女子漸漸止住了抽泣,她的聲音溫軟,很是熟悉。
不錯,是蔣小姐。柳若青聽出了她的聲音。
只不過,她怎么會來這里呢?
難道,楊文熙此行的目的是到這里來找她的?
“難道你喜歡上了那個王盛一?”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悅。
“不管喜歡不喜歡,他都是我的夫君!”蔣小姐淡淡地答道。
“可是我呢?你知道,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無時不刻地想著你啊!”
“想著我?當我被迫嫁給王盛一,尋死覓活地時候,你在哪里?”蔣小姐輕嘆了一聲,干笑道:“你在四處云游,苦苦尋找著你的寶藏!而我,為了保全你的性命,卻不得不委曲求全,嫁給了王盛一!”
寶藏?柳若青聽得一頭霧水。
“世上任何的寶藏都抵不上你的一顰一笑。”楊文熙的聲音黯淡下來,他對這個女人心里充滿了愧疚,他恨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竟連自己心愛的人也無法保全。
這一刻,他心里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此生若不報奪妻之恨,誓不為人!
“我知道今日你我并非偶遇,是你買通了我身邊的人,才知道我的行蹤,只不過以后不要這樣了!”她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們,以后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短短幾個月,想不到你竟變得如此之快,是我看錯了你!”楊文熙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顏道:“為了那個男人,你竟然可以拋下你我多年的情分!”
他知道他周圍的人都覺得他性格沉悶,喜怒不形于色,他的眸子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感,如同一杯白開水,那是因為從他出生那天起,他的家族便賦予他性格上的一個獨特的印記,那就是“忍”!
唯有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的生命才多了一抹亮點,在那些逝去的美好時光里,他看到了他真正的自己。
此時,這抹亮點也即將成為過去,他看出了她眸子里的絕然,畢竟他是熟悉她的,她并不是在跟自己賭氣,她雖然柔弱,卻是很有主見,一切依然是他喜歡的樣子。
“我并不是為了哪一個男人,是為了我的孩子!”她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漸已突起的小腹,眼里閃爍著一片溫柔。
雖然婚后她一時不能適應他粗魯的性格,一度也曾想輕生,直到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原以為自己會不愛這個孩子,因為他的到來,是她屈辱的回憶,但當她感覺他在她腹中蠕動的時候,一種柔韌的母性竟在她身上油然而生,她的生命似乎的掀開了新的篇章。
她想起了柳若青的話,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喪失希望,因為不遠處總有一個新的契機在等著你,即使你曾經那樣地不愿面對它。
比如王盛一,除了脾氣有些急躁以外,他對她其實是極好的,無論走到哪里,只有條件許可,他總會帶著她,不是因為他有多么迷戀她,而是因為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這件事情一度在軍中成為笑談。
這一次西溟太子出使南麓,王盛一一路護送,本來計劃走海路的,因為西溟與南麓的邊境是一片汪洋,但據說太子妃暈船,才借道東莞這邊境之地。
她聽了丫鬟的提議,才答應出來透透氣,想不到在這里會與楊文熙“不期而遇”,她知道王盛一的侍衛在不遠處靜候著,就算是她答應跟他走,兩人怕是連這座山也跑不出去。
楊文熙停下了腳步,他的脊背一下子僵直了,他顯然沒有往這上面想,在他心里,她應該是個等著他前去解救的柔弱女子,想不到,自己心愛的女子卻是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邊了,不光是她的人,連她的心也回不來了。
柳若青站在那里聽了,心里也是五味陳雜,畢竟王盛一是自己前世的未婚夫,柳若青雖然因為蔣小姐的事情而討厭著他,但是自己畢竟并不了解他,如果他能善待蔣小姐,那也算他良心未抿,只不過是處事的風格有些唯我獨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