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史云今年六十二歲了,在大理國并未有什么實際的官職,但他的桃李滿天下,大理國的好些重臣都曾拜于他的門下!他以詩文享譽三國,盛名四十余年不見衰弱,一生著作無數,平生未遇敗績,不免傲氣十足!
大理的國都兩年前開了一家酒樓,招牌十分獨特,明顯應該四個字的匾額,前面兩字空著,后面錄有“酒樓”二字,即便如此,凡是進過這家酒樓的饕餮客,無不對它的菜肴贊譽有加!
潘史云老大人是個極重享受的文人,在美食美酒的微醺中,詩文靈感更是有如泉涌!一年前,偶爾去了一次這個酒樓后,他成了這家酒樓的忠實???,一直覺得奇怪的是,酒樓大大小門楣不僅沒有懸掛楹聯;連名為“文人包廂”里也未見詩文字畫!
躊躇良久,他終于拉下臉面詢問了酒樓的掌柜:是否沒有找到學識出眾的學者為酒樓命名題詞?他對酒樓的服務、菜品可是贊譽有加,倒是不吝賜墨寶!
令他想不到的是,年約三十,一臉和氣的掌柜告知他:自家的酒樓早已享譽溯源和牧野,酒樓有規定,在菜品尚未補齊到總店的八成,是不得懸掛招牌!
詩文字畫更是不用潘先生操心,待總掌柜忙完溯源那近百家分店后,會親自來此設計的!
最令潘史云瞠目結舌的是,掌柜竟然勸他,抓緊時間多嘗嘗包廂里的貴賓菜品,以免詩文題目一旦掛上來,這貴賓包廂就進得不甚容易了!
本來他還在氣憤不已,轉眼卻見掌柜拿出兩樣奇怪的東西為二樓的大眾食客點菜,他一向進的是包廂,點菜完全是有專門的小二推薦,何曾見過掌柜手里的物件!
放在柜臺上的是紙,而且是雪白清香的紙,一看就極為高檔,掌柜右手的應該是筆了,但那明顯是一支羽毛??!不過,看他流暢地在紙上寫出一道道菜名……潘先生徹底不淡定了:紙上出現的清晰的墨跡,沒有暈開,沒有浸染……
再看掌柜一臉毫不在意地把手中的菜單命小二送向廚房!這很容易看出,這種紙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
于是,不管酒樓是否故意引自己上鉤,最終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懷著對未知事務的敬畏之心,他隨著大理出使溯源的隊伍來到了皇都,一路上,雖有大理使臣團對他如神人般的尊敬,潘史云也是越來越惶恐!
從進入溯源的地界,他知道了酒樓的全名叫“盛唐酒樓”!沿路看到的農務、商事、學堂……都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因為一直吃住在各處驛站,也沒什么機會細看各處具體的情況!
睽到冰山一角的他,更是覺得大理朝廷的使者團讓他憂心不已!他們對這奇怪的一切視而不見,也聽不進自己這個“文人”的勸告,一意孤行地想借自己的隨行展現大理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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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在各人不同的心態中來到了赴宴的時刻,各國使者穿上隆重的本國正裝,踏上驛站門口處奢華的紅地毯,好在驛站離目的地不遠,各國的使者紛紛在侍衛的引導下坐在了屬于本國的位子上!這才替溯源心疼地上鋪著的紅地毯,目前棉布還是他們國家的奢侈品,地上看不出什么質料的布匹奢華得令人心驚!
縱目四望,這所謂的迎賓臺占地巨大,呈四方形,留下南面空著,另外三面青紗環繞,熏香裊裊,如入仙境!
三面各放置了三排長桌,每排可以坐下十人左右,留下偌大的方形空地,中間砌著一個三尺見方的炭爐,此時正有內侍在往里面放入燃燒過的木炭,旁邊放著一個巨大的鐵架,不知做什么用的,隨著木炭的燃燒,在這微涼的初冬,伴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空靈箏音,眾人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微醺的暖意!
背靠內城河水的一面,此時矗立著一面巨型屏風,那面有兩把鑲著珍珠、珊瑚的座椅閃閃發亮,與眾不同,應該就是溯源兩位王爺的位置了!
還有環繞在迎賓臺周圍的各種建筑,在開放的回廊間,隱約可見人頭攢動,每家店鋪門口都筆直站立著四位英武的侍衛,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限制樓上人員的自由,都似乎在等待什么命令!
正顧盼間,音樂驟停,
“闌王,棠王,到!——”
上官夜闌和上官星棠并排在前,一干大臣如眾星拱月般陪在身后,從南城門徐徐而來!
前些日子夜闌等人在文武堂和盛唐酒樓的舉動,已經特意地傳播開去,此時各茶樓酒肆曾經目睹當日情形的眾人,一起激動起來,不知何人領頭,傳出了:
“闌王千歲!棠王千歲!”
整齊的呼聲中,一班人馬入座安頓好!還是由趙良主持了宴會的進程!隨著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從就近的盛唐酒樓里端出,不同于往常宴會的歌舞助興,場中來了三位穿著白色緊袖棉袍,戴著高高白布帽子的壯漢,在炭爐上放置鐵架,用長長的竹簽串著各種食材,刷上特制的醬料,在巨大的炭爐上面翻烤著……
亞舒感覺這有點相似他們國內的烤全羊,但又精致了許多,特別是一種種粉末灑上去,誘人的香味兒立馬挑動所有人的感官!
再看放在長桌上菜肴,竟發現很多食物他并不認識,抿了一口面前小杯中,內侍剛倒好的清澈酒水,想清醒一下有些發懵的腦袋,誰知更為震撼了,這酒!口感完全和以往的不同……
相同的驚詫表情,出現在每一個外來使者的面上!溯源末座的胡玉軒和祝音非見到如此勝景,兩人偷偷咬起了耳朵:
“總算不枉費我的美男計啊!”胡玉軒感嘆道。
“?。∶滥校谀膬??我么!”祝音非戲謔。
“你?小桃喜歡你么?我可是答應了她,等這次事畢之后,帶她去溯邊城找草兒,她這才帶我挖出了最后十壇花雕酒!還有藏在她身上,幾張以前‘鬼先生’不外傳的食譜!”胡玉軒也一直沿用祝音非對藍蘭的昵稱。
“呃!我也看不上你的小桃啊,挖出十壇酒?埋在地下么?你給我留幾壇沒?你們什么時候去找草…王妃?我也想到大理去看看風光,順便保護你們到溯邊城吧!”祝音非沒有關心“鬼先生”,反而想看看草兒現在怎么樣了!
“你猜對了,這酒就是埋在地下了!你還要幾壇?拉倒吧!挖出來后留了兩壇做菜,今天搬了五壇到這里,看這些人眼冒綠光的樣子,還怕不夠喝咧!還有三壇,在夜闌那兒,你明日去要吧,只要沒被星棠捷足先登就好!”
“這夜闌真是的,非要用什么心理攻勢,直接把他前日改進的弓弩搬出來,還愁那些人不怕嗎!胡大老板,你今天做的這些菜沒人報菜名嗎?這可是你說的‘廣告’的最佳時機??!”
“你只知道打殺,要死人的,夜闌這叫不戰屈人之兵!喏!別說別的了,那不是報菜名的來了么?當然是菜上得差不多了,報起來才清楚?。】上б龟@只讓我做幾道特色的,不然我非得把招牌菜全端上來!這可是免費的天下宣傳?。 ?/p>
“是??!連旁邊的茶樓你都免費提供菜肴!真懷疑你還撈錢手呢?別虧死你!”他的咕噥被胡玉軒特地挑選的小二強勁的聲音蓋了過去!
場上只聽見小二哥一個人雄渾的聲音:
“芙蓉蝦、花雕蒸蟹、翡翠蝴蝶魚、油酥雞、特色串烤……”
胡玉軒湊到祝音非耳邊道:
“那佛跳墻、三色魚面,你沒吃過吧?被夜闌臭著臉扯下來了!不然,你也會把舌頭吞了!”
酒菜上桌,誰也抵御不了這無聲的誘惑,暫時不顧心底的千番滋味,大快朵頤起來!
第一波,生活水平攻勢,溯源大獲全勝!
一個時辰后,廣場周圍團團點起了油脂火把,一群人酒足飯飽地喝著茉莉清茶,桌上換成了瓜果小吃,其樂融融下掩蓋了將起的硝煙!
見各國使者一副吃人嘴軟,不好發難的模樣,趙良接到上官星棠的示意,給在座的使者分發了一本刻板印刷的《三字經》,字跡清楚,紙質優良!
短短一刻鐘,亞舒和潘史云兩位代表性人物就看出了門道!而大理國那腦殘的使臣,真不知他的官位是怎么得來的?翻看書籍過后,竟然嘻哈大笑了起來:
“這書花費了貴國國庫多少錢啊?你們再多的錢有什么用?書上的是什么詩文?四不像!”
“哦!段大人認為你手里的是什么?”上官星棠怒而冷及地問道。
“狗屁不通!詩非詩,文非文!只勝在念著還算順口!”那位段大人此時已經看不懂潘史云的眼色了!剛才貪杯多飲了幾倍烈酒,現在毫不掩飾地露出他自大的本性來!接著夸耀道:
“此次就要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大理詩文之邦的厲害!”
有這樣一個“腦殘”的使臣帶隊,手下當然也會有幾個自視甚高的“腦殘”文人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