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氏走后,溫姝縈見天色不早,同堇南約好后日見面的時辰和地點后,也告辭離去了。
堇南在涼亭里又看了會醫書,阮娘準備好晚膳來領她回芷香苑時,見到亭中的景象,連忙叫來幾個丫鬟來將涼亭打掃干凈,生怕被淳于崇義納涼時看見,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涼亭的瓜子風波過去后,堇南知道淳于崇義最近的脾性變得很是暴躁,便將性子收斂了許多,不敢再惹事觸怒他。
一時間,淳于府變成了一潭毫無波瀾的水,平靜得有些詭異了。
轉眼來到賞荷會的日子,這日清晨,堇南在房中洗漱好后,等著阮娘給她更衣。阮娘從將衣箱翻了個底朝天,想著淳于崇義交代她不要讓堇南穿鵝黃色的衣裳,她便挑了件豆綠繡丁香暗紋的半壁裙衫給堇南換上。
堇南穿好后往花鏡那一照,發現衣裳有些緊,像是小了,又想自己剛才吃了些東西,應該是吃太飽把肚子撐大了,過會兒出去消消食就好了。
當李忠福備好車馬,讓阿福來接她們出去時,她正站在花鏡前轉來轉去,見到阿福來了,她瞅著他,暗想這家伙最近總是遠遠的躲著自己,難不成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令他望而生畏?
“阿福,前些日子我讓阮娘給你送去的糕點好吃嗎?”她就不信阿福還敢裝作沒看見她,不應她的話。
阿福低著頭,只顧用繩子捆扎食盒,食盒里是阮娘做的一些芝麻糕、冷丸子之類的零嘴。捆扎后,他提著食盒,依舊低著頭,道:“好吃。”
阮娘站在一旁,她看出了他的窘迫,也明白他為何如此窘迫。上次關于李婆造謠的那件事,堇南雖不知阿福也參與其中,但是阿福在聽了阮娘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導后,心中有愧才一直不敢見到堇南。
“快走吧。小姐,你不是約好了和溫小姐辰時在孟夜池邊見面么。若是遲了可就不好了。”
堇南聽了,這才不再抓著阿福不放。她走出房去,見到地上濕漉漉的,落紅點點,空氣中還有被暴雨打落的花的殘香。
這樣蕭索的景象并沒有讓她的心情變得不好,她拉著阮娘興致盎然地朝著府門走去,阿福跟在她們后面,像是一個沉默的影子。
雖然他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堇南那張無邪的臉,該怎么回答她的每一個稀奇古怪的問題。可是李忠福叮囑過,他今日必須寸步不離堇南身邊。所以,他硬著頭皮也得跟在她們后面。
出了府門,堇南的心情一下子差到極致,她瞧見,淳于容領著兩個丫鬟正朝自家門前走來。
淳于容踮起腳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唯恐踩到地上的水洼,弄污了她那雙嶄新的繡鞋。
“好端端的下什么雨,真是晦氣!”她正喋喋不休呢,抬頭見到堇南瞪著自己,一雙眼睛朝堇南身上打量了一番,她捂嘴笑道:“衣裳都快被你給繃壞了,看得堂姐都替你著急哩!”
堇南揪著自己的袖子,看到淳于容身后的那兩個丫鬟都在笑話自己,她撅起嘴,想了半天才想到還擊的詞。
“不就是去個賞荷會么,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做什么。看上去妖里妖氣的,活像只毛狐貍!”
“你!”淳于容忍了忍,將被堇南激起的怒火變為得意的一笑,“我身上穿的可是伯父送給我的新衣裳,聽說是由什么天蠶絲制成的。穿在身上,絲滑得就仿佛會和你的肌膚融為一體——哎呀,不說了,免得遭人妒忌~”
她轉身見府門前停著兩輛馬車,不假思索便上了一輛較為華麗的馬車。
堇南不得已只好坐上另一輛稍顯破舊的馬車。啟程后,一路上都可以聽到車轆碾過潮濕泥土的聲響,看來,孟夜池邊肯定會很熱鬧。堇南正想著,突然聽到車旁響起了馬蹄聲,她以為是鐘離來了,掀開轎簾一看,卻見是林肆風追上來了。
林肆風騎著一匹周身雪白的駿馬,一身玄衣的他與之對比顯得尤為醒目。
“你怎么跟來了?”堇南問,見林肆風不回答,她用手拄著腦袋,又問:“莫不是想去賞荷會看姑娘?”
“是啊。”林肆風回答得很干脆。
“……”堇南頓時無言以對,正當她要將轎簾拉下時,一個花花綠綠的東西從車窗外飄落進來。
她撿起那東西一瞧,居然是一個春燕模樣的紙鳶。
“送你的。”林肆風的聲音傳入轎內。
“你做的?”堇南一臉驚喜,又將轎簾重新掀開來。
“嗯。”林肆風策馬看著前方,“過兩日不是你的生日么,提前送你個禮物,免得倒時候你纏著我找我討要。”
“……”堇南再次無言了,暗想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想讓林肆風說出什么好話,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一路和林肆風吵吵鬧鬧,時間到也過得飛快,轉眼就來到了孟夜池邊。
堇南下了馬車,四處尋找溫姝縈的身影。這時候來賞荷會的人還不是很多,很快,她便瞧見溫姝縈正站在一家客棧面前,踮著腳尖朝她招手呢。
“姝縈!”她歡欣不已,提著裙角便朝客棧那方跑過去。她只顧往前跑,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剛下馬車的淳于容。
淳于容差點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她尖叫一聲,低頭往自己身上一看,更是凄厲的尖叫聲頓時回蕩在整個孟夜池上空。
“你別叫了成嗎?”堇南堵住自己的耳朵,順著淳于容的目光看去,只瞧幾點污泥濺在了她的裙角邊上,對比清淡的鵝黃色,確實顯得有些突兀。
“我不是故意的……”她囁嚅道,心想這事確實是自己不對,正想誠心實意地向其道個歉,但見淳于容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便將道歉的話又吞回肚里。
淳于容抱著手站著,跟著她的兩個丫鬟正要彎身替她擦拭,她將她們踢開,惡狠狠地盯著堇南,命令道:“誰惹的事就讓誰來收拾,你過來,替我擦干凈。”
堇南愣住了,她沒想到淳于容居然可以蠻不講理到這個地步。
“你可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你居然有臉說我過分。我看你是成心想讓我出丑!”淳于容吼叫著,就如一只暴怒的母獅子。
突然,她紅唇一揚,神色一變,笑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正巧那兒有家客棧,我們進去互換衣裳就成。”
未等堇南說話,阮娘提著食盒走過來,見此情景,她擋在堇南面前,道:“容小姐,大庭廣眾之下,您還是注意下自己的言行為好,可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哼。”淳于容高昂著頭,嘲諷道:“你不過就是淳于府養的一條狗,有什么資格來對我說教?!”
堇南看到阮娘身子一怔,隨即,便是食盒墜地的聲音。
她再也受不了淳于容這個市井潑婦了,她將阮娘拉到一旁,一言不發地怒視著淳于容。
淳于容被她看得心虛,便開始動手推搡她,邊推邊罵:“我推你你好過么,好過么?”
客棧前站著的溫姝縈見事態不對,連忙跑過來,問清了兩人爭吵的原由,她猶豫了會,拉住淳于容道:“容小姐不必動氣。你要換衣裳,我將我的換給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