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是個不平靜的日子。風記剛送走了花娘子這尊瘟神，又一個柳細細不愿見到的人來了。月衍禎的那個獨眼車夫將馬車停在風記門口，如一個黑色的幽靈閃進了風記。

剪刀不著痕跡地擋在柳細細面前。車夫無視剪刀眼中的敵意，沖柳細細一抱拳道：“柳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柳細細沒好氣地道：“鋪子里生意忙走不開?！?/p>

車夫獨眼圓睜便有了幾分狠戾之色：“姑娘三日前答應過我家公子正味居之約。還望姑娘不要食言！”

柳細細方才想起那日應承下月衍禎的事，但此時她哪有心情去敷衍月衍禎，便道：“我又不是什么君子，失約便失約吧！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會與我這等無賴小民計較的?！?/p>

車夫握緊拳頭，沉聲道：“就算京兆尹大人也得給我家公子幾分薄面……”

“她說不想去便不去！”剪刀粗暴地打斷他的話。

車夫一個沒忍住，提拳便直擊剪刀面門。剪刀也不避讓，單手扣向車夫脈門，車夫退避不及，只好化拳為掌以求自衛。傾刻間二人便折了十幾招。車夫見在剪刀手中討不到便宜，便大退一步道：“倒是我小瞧于你了?？茨阍诤笤何枇藘蓚€月的古家劍法，以為你只得皮毛。想不到你內功如此了得?！?/p>

柳細細第一次聽到有關剪刀身世的話，便來了興趣。剪刀寒聲道：“我勸你還是快走。你家主子也是我的手下敗將！”

車夫成功地給激怒了，不再提古家的事，暴喝一聲欺身上前便有了拼命的架勢。剪刀仍是單手拆招，車夫更是暴跳如雷。一時間掛成衣的架子、柜架上的布帛乒乒乓乓地倒了一地。

柳細細急得大叫：“要打出去打！毀了東西讓你家主子拿銀子來賠！”

剪刀閑閑地停手了，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車夫額角青筋暴跳，也生生地住手了：“姑娘真不怕得罪我家主子？”

柳細細有點心虛，但嘴上并不示弱：“獨眼龍，別拿你家主子來唬人！本姑娘不是嚇大的！有種叫你家主子親自來請我！”

車夫臉色變了幾變。門口的馬車車簾一動，月衍禎搖著玉骨折扇笑著走了進來：“柳姑娘原來這般看得起衍禎，要我親自來請。”說罷，他將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放到柳細細面前：“這個賠你可夠？”

柳細細大窘，她完全沒料到月衍禎竟在馬車上候著。剪刀略一錯愕便擋在月衍禎面前：“四公子稀客，銀子倒不必賠了。風記開門做生意，只收裁衣的銀錢。四公子若不想在風記裁衣，還請收回你的銀子！”

月衍禎面不改色：“風記何時又輪到一個小伙計作主了？”

柳細細硬氣地將銀票送到月衍禎面前：“我師父如今出遠門了。我便是風記的掌柜。剪刀是我弟弟，他當然能作主！”

月衍禎別有深意地接過銀子：“衍禎是小兄弟的手下敗將，不敢不從?。　?/p>

剪刀面色微紅：“你若不服，可以再比試一回！”

月衍禎得逞地一笑：“好說，日子我來定。我也正想見識下一別三年，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扇快?！?/p>

剪刀一時語塞，有了上當的感覺。柳細細忙道：“常言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四公子文武雙全，何必要在武力上分高下呢？”

“你倒是護他得緊！”月衍禎大度道，“既然柳姑娘生意忙抽不出空來，衍禎便先行告退了?！?/p>

此時時辰尚早，鋪子里一個客人也沒有。柳細細便有些難堪：“鋪子里被他們打得一團糟，客人來了還不給嚇走了？我得收拾收拾。四公子好走！”

月衍禎瞪了一眼獨眼車夫，車夫便紫漲著臉道：“柳姑娘請恕小的無禮。容我將功補過，還是讓我來收拾吧！”說罷笨手笨腳地幫著拾掇起來。他立好了衣架又打翻了小幾上的銅盆，幸而盆里沒水。剛放好銅盆又踩臟了一匹素白的絹紗。

柳細細心痛不已，連聲道：“不麻煩你了！可不敢麻煩你了！剪刀，愣著干嘛？還不幫著收拾？”

月衍禎輕笑一聲走出門去，上車前大聲道：“我三日前就說柳姑娘今日未必有心情賞臉，果然不假！”

柳細細一愣，飛快地追出去：“四公子且慢！今日天氣太熱，想必不會有太多客人。我還是隨四公子去正味居吧！”

剪刀飛身攔在柳細細面前，悶聲道：“你走了鋪子里咋辦？”

說話間，已有一個老主顧踏進了風記的門檻。柳細細情急道：“不是有你么？”

剪刀絕決道：“我隨你去！”

“不行！師父說過，有客人進門，便不能關了店門！”

剪刀略一遲疑：“你要當心了！”眼睛卻惡狠狠地瞪著月衍禎。

柳細細上車后，月衍禎挑釁地望了剪刀一眼：“柳姑娘可覺得勉強？”

柳細細誠懇道：“一點兒也不！”

車夫駕著馬車離開風記。柳細細小心道：“四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三日前便能推算出我今日無心赴約！”

月衍禎并不買帳：“柳姑娘現在不是有心情赴約了么？難不成你仍是覺得勉強？”

柳細細一時兩難，訕笑道：“哪能呢？細細謝過四公子的美意了！”

月衍禎見好就收：“柳姑娘想知道三日前被問斬的女囚是誰么？”

柳細細警覺道：“據說是和王的側妃?！?/p>

“這位側妃姓云呢！”月衍禎閑閑地搖著折扇。

柳細細心跳加快，干笑道：“是么？聽說還是個大美人呢！只可惜沒見到她的真面目！”

月衍禎莞爾一笑：“的確是個大美人！男人見了發狂，女人見了撞墻。”

柳細細急得不行，卻不敢直接催促：“四公子說笑了，那日不過是細細一時口快說的玩話?！?/p>

月衍禎頗為享受地看著柳細細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道：“衍禎倒是與這位云側妃有過數面之緣。依稀記得她的閨名喚作云想裳。”

一張不施粉黛卻美艷異常的臉浮現在柳細細的腦海里。果然是她！那么三日前劫囚車的人是風淺池了？他怎么樣了！柳細細驚出一身冷汗。

“柳姑娘，柳姑娘?！痹卵艿澼p聲將柳細細喚回魂來，“可是熱著了？”

柳細細驚疑不定：“可不是嘛。對了，這云側妃的名字真好聽呢！云想衣裳花想容。光聽名字便知道是個美人了?！?/p>

月衍禎卻不肯多說了：“正味居的冰鎮酸梅湯是極解暑的，一會兒柳姑娘可得嘗嘗！”

柳細細一時拿不準月衍禎倒底知道多少，也不好再加試探。便強打起精神與月衍禎閑話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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