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燜大蝦、香酥里脊、冰糖肘子、爆炒鴨舌……花二報了一長串菜名后，還想再點。柳細細忙道：“夠了，吃不了也浪費了。不比在家里，剩下的還可以下頓接著吃。”

花二豪爽地拍著胸脯道：“細細，別小看你二哥。現在我也是公門中人了，每月餉錢雖不如你風記掙得多，但請你吃餐飯還是有的。”

柳細細見花二一身藍色綢袍，精神抖擻的樣子，便問他別后的情形。花二便將他離開上京一年多的事撿重要的講了起來。

花二初離上京是準備到濟州的。早就聽說濟州在招兵，餉銀豐厚。他剛出上京不久，一不小心讓人給偷光了盤纏。真是丟人丟到家，長期偷人東西的竟讓人給偷了。他只好重操舊業，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因為技術不精，也讓人逮住暴打過。得手過幾次后，他便及時收手，專門去青樓賣藥。賺夠盤纏后，好容易到了歧水。在歧水時遇到了上京疏柳巷的混混張大林。張大林雖然比花二略長兩歲，但平日見了花二也還畢恭畢敬地叫聲“二哥”。這次他見了花二非但沒有打招呼，反而溜得老快。花二心中生疑便追上去捉住他一頓好打。最后，張大林扛不住了便招出他騙拐了花花，并且將花花賣掉的事。

花花是花二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姐姐，平日作為多為花二不恥。但這并不表示別人就可以在他面前隨意欺負花花。花二一怒之下將張大林給殺了。他身上背了人命，便不敢在歧水逗留。一路向南，到了平越后，一幫街頭混混想從花二身上榨點油水。花二雖沒學過什么功夫，卻因背著人命案，不要命地蠻打一氣，竟然收服了那幫混混，成了他們的大哥。平越縣呈蘇子錚數月前貼出告示廣招衙役。花二便帶著他的一幫難兄難弟投奔了去。

柳細細見他說得坦蕩，一應丑事也不避諱，便端起酒杯要敬花二：“二哥還是如以前那般直爽，我敬你！”

花二忙道：“說來該我先敬你們才對。你與剪刀……妹夫成親我竟沒有送上賀禮。”說罷，他從懷里摸出一支明晃晃的赤金釵子：“這個就當二哥補給你的嫁妝。”

柳細細推拒著不肯收。花二忙道：“細細你放心，這東西是干凈的。我花了兩個月的餉銀買的。”

柳細細奇道：“你一個男兒家買這個做什么？”

花二面色微紅，別扭道：“那個啥，不是準備娶媳婦么？”

柳細細笑道：“二哥也有二嫂了呢！什么時候帶出來讓我認識下？”

花二不好意思道：“我還沒問過她答應不答應……細細你就收下吧。我以后再買給他才是。東西不值錢，你和妹夫別嫌棄才是。”

剪刀讓他幾聲“妹夫”叫得心中大快，臉色也溫和起來：“你就收下吧。也是二哥的一番心意。”

“我們不是還沒有成親么？”話雖如此說，柳細細還是歡喜地收下了。她思忖著改日換個法兒送花二點東西，好讓他把二嫂給娶回家。

花二一直就有些怕剪刀，在剪刀冷傲的氣場下有些自慚形垢。現在聽到剪刀竟隨著柳細細叫他二哥，他便有些受寵若驚，不停地給剪刀敬酒。剪刀喝過幾杯后，便不肯再喝了，說是晚上還有要事。

花二恭維道：“妹夫武功蓋世，酒量絕對不簡單，再喝幾杯又何防？”

剪刀也不謙虛，直言道：“我倒無防，只是怕二哥你醉了。我今晚有事，還要勞煩二哥幫我照看姐姐。”

柳細細忙道：“你不是說帶我一起去么？你在哪，我便要去哪。”

剪刀溫言道：“帶上你不過是怕你一個人在客棧里有什么事沒有照應。如今二哥在這里，我也可以放心地去辦事去了。再說，你就不想和二哥聊聊別后的事么？”

花二見剪刀說話平易了，也隨意起來。他打趣道：“細細這是舍不得妹夫呢！”

柳細細鬧了個大紅臉，不好再說什么。

入夜，剪刀略交待了柳細細幾句便動身了。花二不明白剪刀的來歷，但從他的行事作風可以看出他不是一般人，便知趣地沒有多問半句。他招來一幫兄弟暗藏在客棧之外，也是為守護好柳細細。

回到房里，柳細細替花二倒上一杯茶，“二哥，你之前怎么把我和剪刀當作奸細了？你看我們像奸細么？”

花二皺眉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蘇大人今日下午找到我說平越來了月家的奸細。是一男一女，相貌打扮和你二人相仿，我便以為是你們了。”

柳細細嘆道：“還好我們是舊識，若是換了其他人，不冤枉死人家了。”

花二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們也不是經常亂抓人的。聽蘇大人說，那個男的身上有什么寶物，一定不能讓他走了。所以，我們才不敢放走任何一對可疑的男女。”

柳細細大駭，喝了幾口茶，穩住心神道：“如果我們真的是奸細呢？”

“看你說的。”花二并沒發現柳細細的不對勁，笑道，“若你們真是奸細，以我們的交情我也得放你們一馬才是。”

柳細細動容道：“你如今是公門中人了，這樣做對你沒有好處的。”

花二不以為意道：“大不了殺頭，就碗大一個疤。我花二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賣友求榮的事還是不恥的。”

柳細細越發心驚肉跳。眼下濟州有了剪刀來這么一出，被月衍禎收服已是遲早的事。花二如今在蘇子錚手下謀食，已是站在了月衍禎的對立面。如查月衍禎和濟州開戰，花二這樣的衙役必定會拉上戰場充數。他又不是胥良手下的人，月衍禎那人行事果決，不可能看在花花面上而對他有什么善心的。

花二見柳細細魂不守舍的樣子，便笑道：“不是還沒成親么？才分開多少時候就想起來了？”

柳細細回過神來：“我才沒有想他呢。”

花二安撫道：“雖然我不知道妹夫去做什么大事。但以他的武功不會有事的，你就別瞎操心了。”

柳細細不好直說，便試探道：“二哥，我見過花花。”

花二果然來了興趣：“她在哪里？”

柳細細于是將花花的現狀說給他聽。花二聽后連連嘆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還是改不了那德性。螭親王眼里怎么容得下她？”

柳細細繼續煸風點火：“螭親王也是個知人善任的明主，二哥不如去投靠他試試。”

花二眼中一眼，繼而又歸于沉寂：“我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掂量得出的。螭親王身邊哪個人不比我強？我還是在這里過一日算一日吧。”

柳細細道：“我與螭親王倒有幾分交情，不如我寫一封舉薦信給他。他定會收下你。”

“細細，你認得螭親王？”花二大喜。

柳細細點點頭：“有過幾面之緣，為他做過幾身衣袍。”她當然不敢說螭親王就是當初她和花二賣藥訛去人家一千兩銀子的人。那還不把花二給嚇死。

柳細細果真讓小二找來筆墨給月衍禎寫了一封信。她吃不準月衍禎是否會賣她這個面子，但能把從蘇子錚手下支走也算救了他一命了。末了，她寫上一句：為示答謝，細細改日將奉上一件上好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