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

東方隱隱透出一抹暗紅色的霞光，周圍小部分的天空，被染上迷幻的暖紅光輝。更多的地方像是被墨水隨意潑灑過的一樣，形成細長的烏云，浮動在天際。暗紅色的霞光或多或少被它們阻擋下來。閃爍了一夜的啟明星，不知疲倦，孤獨懸掛在頭頂這一片灰蒙的天空。與之相伴的是一輪彎月。

若州一中的早操鈴聲，在這一刻，響徹了整個校園。

隨著廣播里傳來的陣陣急促而高亢的軍歌，連排的幾棟宿舍樓的燈光同時間亮了起來。

九月，理論上這已經是秋天了，但在亞熱帶地區，這個秋天秋得不夠明顯。鈴聲一響，我很快從沉睡中醒來。連忙穿衣、疊被。

有些人早已醒了，梳理著剛洗的頭發。洗浴室里充斥著水桶碰撞到門框或是空桶被自來水重重沖下或是倒水的聲音。宿舍地面還有濕濕的腳印。

新任的宿舍長楊成勇正吩咐著兩個人打掃衛生。

等我系好鞋帶，宿舍里走了差不多一半的人。我急了，慌張洗漱一番便趕忙往樓下跑。

樓梯間里還有很多和我一樣趕的人，我心里放松了點。可走到一半，又想起……早操我該站哪兒？剛松下去的心又繃了起來。第一次就遲到，給老師留壞印象可不好。

“快跑啊，兄弟。”正跑著，肩膀被人拍了下，我回頭看，是胡過。

遇到救星了。“站隊站哪里的？”

“跟我來，我大概知道。”胡過拋下一句話，率先開拔。

雖然是“大概知道”，我還是隨他的腳步穿過了高三的教學樓，幸好，遠遠的就看到班主任在調整隊列。站在班上的后排時，我懸著的心也放下。

從旁人的話語中得知，今天不做早操，僅僅是調整下隊列而已。虛驚一場。

隊列調整好后，一個拿著口哨的老師說了幾句話，大意是以后早操就按此隊列站隊，便宣布解散。

操場上原本整齊的隊列頓時像是一根根捏扭一團的麻繩，被聚攏在狹窄的樓梯間。大多數的人都沉默不語，只有少數人交談玩鬧著，或站在教學樓前等著人群的散開。

胡過領著我，輕車熟路從另一個樓梯間上了教室。

坐在座位上，教室里只坐了幾個人，我拿出語文教本，看第一單元全是要求背誦的詞，頭皮發麻。選了《沁園春·雪》，心里默背。

教室里陸陸續續有人進入，不多時，室內書聲瑯瑯。

早讀下后，菠菜像是鬼魅般躥到我身后，著實把我嚇了兩嚇。看他那幸災樂禍嬉皮笑臉的死樣，我心里的氣是不打一處來。

“哎，我看了半天，想230哪來的這么一標致的姑娘，原來是你啊，小嫚。”待我驚魂一定，菠菜看著與我同桌的簡嫚妍，假裝詫異道。

“你不是來過幾次的嗎？現在才曉得呀？”簡嫚妍書本翻開一頁，回頭笑道。

“一起去食堂啊。”菠菜說。我合上書，退開椅子，起身又把椅子推了回去。想著快點走。

簡嫚妍聽了，偏頭看了我一眼，又轉回去，頭也不回，“我到外面去的。食堂我還不習慣。”

“哦，那我們先走了哈。”走出教室，我拉了把還在說話的菠菜。

“誒，剛才你都不勸她兩句，一起去食堂不是很好么？”離開教室后門后，菠菜道。

“誒，你是盯上人姑娘了吧。”我邊走邊轉移他的注意力。

“兄弟妻不可欺，重點是哥這在為你的終身幸福考慮啊。”

我冷“哼”一聲道：“你還不是以為拉上她搶眼啊。還有什么？”

“你們不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好啦，不講了，好三八，你還吃不吃的？”好像也似乎，我被戳到了軟肋。

“好，不說。”菠菜看我嚴肅的表情，退讓。

接下來，我們都不說話。

走到男生宿舍，軍訓還在建造的水池這時已經完工。眼睛隨意一看，水池墻面的水泥還未完全適應四周的環境，保留著淺灰色的模樣。

九月里的風，在亞熱帶地區，不好分辨是夏還是秋，反正清早吹著，帶了點涼意。

教學樓到食堂的一路，都是像我們一樣的學生。走在一起的應該都是以前的同窗，新環境里認識的人還沒有這份情誼。

學校食堂歸屬私人承包，伙食不敢馬虎。加之軍訓時，訓練強度大，人餓得也快，令我對學校食堂產生莫名的好感。所以說，我是很樂意上食堂的。本來昨晚就想在食堂吃晚餐的，可菠菜說食堂剛放假一天半，鍋碗瓢盆什么的一定會洗，但是洗不洗得干凈就另當別論，還是等過一頓再去。聽完，我由衷地感嘆菠菜決策的英明。

像許多學校一樣，食堂里人頭攢動，排成的長隊都快要擠到門口。對我來說好心對旁人來說無恥的菠菜拿著我的飯盒交給了隊伍前列的林宏銘。

不一會兒，三碗熱氣騰騰的米線便擺上了桌。

米線的湯底用的是豬頭骨，熬了兩個鐘頭才熄火，味道特足。可也燙嘴得很。短圓的蔥花，白白的米線，豬油翻炒過的油辣椒，可謂色香味俱全。生芹菜放在熱湯里泡兩泡，別有一番風味。

我們三人正埋頭“哧啦”著，胡過端著飯盒過來了。

“聽說，學校文學社招新社員。”坐下后，胡過扯話。

“管那些做什么？”菠菜滿不在乎道，“社員有什么用？”

“就是。”林宏銘接話。

我一聽來興趣了，問道：“有什么要求？”

“可能會考試下，看成績。”胡過的話顯然是猜測，不過料想文學社大致也是這么個選拔方式。“你想啊？”他抬頭看我。

“是的。”

“是的就好，我們兩去吧，好像是去班長那里報名，然后再讓老師組織考試的。”

“誒誒，你不要帶蠢我兄弟咧，到時候什么文學沒搞好，學那遷客騷人多愁善感的就不好了。”菠菜道。

我白了眼菠菜：“你認為我智商和你畫等號么？”

“誒嘿，好心你當驢肝肺啊。”

“狼心狗肺。”我喝了口熱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