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婉寧不再為妖族效忠，放她離去，你們不怕她出賣你們么？”

上官洛虛空掏出一個瓶子遞給她，“這是幽冥的忘川水，可忘今世所有的事，倘若她決定離去，便會被灌下這忘川水。”

瓶子只是一個簡單的白色瓷瓶，蘇念晃了晃瓶子，里面立刻傳來水聲，暗自思量這忘川水跟孟婆湯有什么關系，遺忘今世所有的事么，忽然面色轉白，“你們放我走的話，不會也給我灌下這玩意吧？”

上官洛一愣，并未回答。

將瓶子塞給上官洛，匆匆離去，她不能喝這個忘川水，喝了它會忘記義父大人，會忘記表姐跟楚大少爺，會忘記那個慈愛的三千醉，會忘記在萬妖宮發(fā)生的一切，她不要這樣。

昔年婉寧忍受元泱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她也不要離開妖族，又有多少原因是為這會忘記今生的忘川水，喝下去，忘記自己所愛之人，她如何舍得。

上官洛無奈，本來是想謝謝她的救命之恩，反倒說起閑話來。

抑制不住心中的不安，放慢腳步停在大殿外，殿門自動為她打開，抬眼望去，高階上的寶座上，隱剎閉著眼斜在那里。

踏入大殿之中，心情無比沉重，會同意嗎，會同意不讓自己喝下忘川水嗎，萬妖之皇，會不顧妖族安危答應自己嗎？

隱剎睜開眼，卻見蘇念一副要哭的表情站在臺階下，似乎有話要說、

“何事。”

淡淡的語氣，蘇念再也忍不住，眼淚溢出眼角，抬頭看向他。

隱剎微微皺眉，“有人欺你？”

蘇念搖搖頭，哽咽道：“如果我離開了，不喝忘川水行嗎？”這幾日，她已經知道的太多萬妖宮的事。

此生最珍貴的回憶，她不要忘記，邙山上他送她純白的衣服，送她素雅長琴的流蘇，為她養(yǎng)了那么多金雞，在他懷抱中的溫暖，她怎么可以忘記。

隱剎微怔，片刻又淡漠沒有表情，“婉寧也曾問過孤。”

蘇念并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擦著眼淚抿唇看他。

“孤并未答應，所以她一直效忠萬妖宮。”

這算他給自己的回答，婉寧為了不忘記寧愿一直和元泱爭吵也不離開，那她呢，她該怎么辦。

高階下的蘇念一臉哀怨，隱剎盯著他也不再說話，半晌后問道：“婉寧不愿忘記元泱，那么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的義父大人，我的表姐，還有很多很多人，都是我珍貴的回憶，都不能忘記。”

隱剎勾唇似笑非笑，“忘記又如何，重新相識，他們并不會棄你。”

蘇念瞪著眼睛看他，吼道：“我不要。”轉身跑出大殿。

隱剎目送她離開，沒有阻攔，想她也不會跑到哪里去，要么是去找楚清歌，要么就是一個人蹲在哪里抹眼淚。

忘川水么，他倒是忘記要喂給她喝，就算他不動手也自然有其他人替他，回憶可以再次建立，只要人在便是好的，想不到她這樣抵觸。

“來人。”

片刻后，殿內跑進一名小妖，恭敬跪在地面。

“叫千語寒來。”

小妖回了是便起身離去。

千語寒匆匆忙忙趕往大殿，卻見蘇念一臉淚痕的跑向楚清歌的住處，想去詢問，但是皇有事找他，也只能暫且作罷，見完皇再來問也不遲。

進入大殿，垂首，“皇有何吩咐？”

隱剎道：“明日送她和楚家人離開。”

千語寒沒有多問，離比試日期還剩下沒幾天，這時候送蘇念離開，想必妖皇已經復原。

可轉念一想，又有些不解，“皇，既然豆芽能為你和上官洛療傷，留為己用不是更好？”

隱剎半晌不語，似是陷入深思，千語寒得不到答案，只能告退。

記憶中，一個身著水色衣衫的女子笑著對他說，“隱剎，如果蒼玄師父不要我了，我就呆在妖族跟你過日子。”可最終，他沒能等到。

留為己用不是不可，那五分相似的面容，他怎會忍心強迫她留下。當年受下北羽蒼玄一劍，心神恍惚才傷了內丹才百年不見好轉，如今他已大好，更不屑用一個凡人來助自己修行。

*

萬妖宮要送蘇念離開，她抱著柱子就是不動，眾人又不能動粗，只能看著她耍賴，楚清歌已經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想勸又不知該怎么開口，說遺忘，自己又何嘗舍得，可是現下最重要的是能離開萬妖宮，將她安全送到仙尊手中。

千語寒捂著耳朵不聽蘇念哭鬧，婉寧頻頻搖頭，元泱黑著臉要去拉扯，卻被上官洛的眼神制止。

一心一意想要離開萬妖宮的人，此刻卻拼命想要留下。

上官洛蹲在她身前，道：“這是何必，皇放你走，你為什么不滿足，難不成想一輩子留在萬妖宮？”

蘇念眨眼道：“我當然想走，但是絕對不喝那個勞什子忘川水。”

眾人一愣，想不到竟是為了這件事。

上官洛道：“這是規(guī)矩，別胡鬧。”

蘇念搖頭，“我就不喝，你們人還不錯，忘了你們多可惜。”

上官洛輕笑出聲“未必是因為這個吧。”

見借口不行，蘇念繼續(xù)撒潑，“就不喝就不喝。”

千語寒實在沒轍，也走了過去“不喝也行，那你就一直待在萬妖宮，反正對我們沒有壞處，”

話未說完就被兩個聲音同時打斷“不行。”是蘇念與楚清歌。

楚清歌冷著臉，他對喝忘川水的事只有妥協，離開這里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就要離開，將蘇念留在這里絕對不行，他若忘記了，回去也是枉然。

元泱徹底不耐煩，“上官洛，強灌。”

蘇念一聽立刻傻眼，他們遷就她一直沒有強行逼迫她，如今怕是逃不過了。

上官洛嘆息取出忘川水，蘇念嚇的松開柱子后退，喃喃道：“不要。”

退了幾步便被攬在懷中，錯愕抬眼竟是楚清歌，淚眼朦朧看向他“我不要喝。”

握住她的手，楚清歌嘆氣道：“給我吧，我喂她。”

瞬間，那求助的眼神變得驚恐，為什么，連楚清歌也要逼她喝下。

他只想帶她離開萬妖宮，這里雖然沒人傷害她，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長居萬妖宮自然也會被認定為妖族之人，就算仙尊再護著她，怕也難在三界立足，呆久了沾染什么邪氣，可如何是好。

眼看楚清歌打開瓶子抬手要喂她喝下，掙扎了一下，才發(fā)現楚清歌力氣這么大，一雙眼變得絕望。

要忘了嗎，要忘記所有發(fā)生的事，甚至會忘記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