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陣中的一切都在變淡，蘇念來不及思考邪仙到底是什么東西，乘著體內的那股奇怪個力量，一個閃身來到陣中。

強大的壓制力量害她也踉蹌跪地，四目相對，那眉眼沒了睥睨天下的淡然，而是復雜的讓人看不透，有擔憂，有責備，有怒意，卻依舊視死如歸。

收手吧，要不然隨他一起去了墮炙之地也好？

蘇念苦笑，在他面前，她永遠是孩子心性，只因這一世他給了所有沒經歷過的關懷和寵愛，從跟在他身邊開始，自己早已經忘記前世是如何掙扎在社會立足。

什么上古神器可壓制墮炙之地，一切都是謊言，上古陣法會將他毀掉成為死魂卷入萬劫不復之地，可笑墮炙之地卻不會因為他的犧牲而回到隱世，這樣一個為三界安危擔憂的仙尊，知道自己的犧牲是徒勞的，一定會沮喪的吧。

抬手，碎魂再次放出銀色的光芒，只不過因邪仙煞氣牽引，銀光變得更加凌厲。

碎魂鏈終于穿透那圍繞的金光，拼盡力氣想要抓毀金鎖。

陣外眾仙心驚肉跳的看著，智上仙師氣的渾身發抖，厲色道：“孽障還不住手。”

蘇念不理會他，終于，金鎖出現裂縫，陣法顫抖著失去光芒，素雅長琴摔落在地，墨塵淡淡的身影恢復正常。

金鎖已毀，墨塵被壓制的仙法回身，蘇念彎起嘴角，似乎在笑。

墨塵起身，揚起手，一巴掌打了下來。

蘇念頭被打的歪向一邊，沒有委屈，沒有不甘，只是彎著嘴角，不知是喜還是悲。

天邊黑云涌動，妖氣濃烈，眾仙抬眼看去，妖皇帶著三大護法立于空中。

發生這么大的變故，眾仙早已經六神無主，哪里還顧得上跟妖族糾纏，只是呆呆的看著墨塵與蘇念，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隱剎只看了一眼金鎖，虛空揮手，三大神器噼里啪啦掉落在地面。

“看來真的不需要了。”瞟向一身煞氣的蘇念，半晌才道：“害妖族子民連轉生機會都沒有的人，竟然是你。”

蘇念眼神終于有所反應，抬起頭看他，“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隱剎。

隱剎淡淡道：“從古至今邪仙不多，皆是妖族追殺對象，你可準備好了？”

千語寒眼神復雜，立即道：“皇，豆芽她……”

蘇念打斷他的話，璀然一笑，“早就準備好了。”從她吞食第第一顆妖丹開始就已經準備好了。

這大概是仙妖對立數千年最和諧的一次，沒有見面就打，沒有言語相斥。

隱剎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

第二次進入桑瀾仙獄，蘇念并沒有覺得與第一次有什么不同，雖然性質變了，但是她還是好好的，沒人對她用刑。

窸窣的腳步聲傳來，急躁且雜亂。

蘇念睜眼看了過去，楚清歌正一臉不可置信的站在外面，探究的看了半晌，蹲下身子跟她平齊。

“怎么會這樣。”似詢問，又似自言自語。

蘇念扯起笑容，打趣道：“楚大少爺怎么了這是，平常沒個正經，這會倒像個憂郁王子。”

楚清歌沒有接話，頹然坐到地面上，苦笑不止，竟然真的是邪仙。

蘇念收起笑臉，這些天她大概明白了一些事，自己是成仙了，可成了邪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猜的七七八八。什么不人道的修仙方法，那股一直抓不住的氣流，是死去妖族的怨念凝結的煞氣。

“給我講講邪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蘇念挪了挪身體，坐到離他近一點的位置。

楚清歌看她，擦掉不知因苦笑還是悲哀溢出的淚水，緩緩道：“邪仙也是仙，卻為三界所不容。”忽然搖搖頭，“不對，是四界了。”

蘇念詫異，“四界？”

“妖族不知用什么方法救回靈脈，竟自成一界，就像幽冥界一樣，不存在人間了，真正的獨成一界。”

蘇念思忖片刻道：“難不成八方神器也能救靈脈？”

楚清歌搖頭，“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仙師想去問幽冥界，可卻被擋在入口處，根本進不去，擺明了冥王不歡迎他。”

話題越扯越遠，蘇念回到正題，“還是說說邪仙吧，什么界不界的，輪不到咱們關心。”

楚清歌嘆口氣接著道：“所謂修仙，修的是一身清純之氣，吸取天地萬物靈氣修行，可邪仙卻吞食妖丹將對方的修為納為己有，毀了轉生機會，自然心存怨念依附內丹之上，久而久之就會變成煞氣。”

猜的沒錯，可憐自己那么信任千知，竟然走了歧途。

“邪仙修的正是這份煞氣，終究不是正道，仙界追殺也正常，傷害妖族，妖皇亦不會放過，破壞轉世均衡，幽冥界也不會罷休。”

蘇念哈了一聲，“如此，我倒真成罪人了。”

楚清歌沉聲，“他們說你獵殺妖族時，也殺了不少仙界弟子……”頓了頓，復雜的看向她，“又毀了壓制墮炙之地的金鎖，小念，這不僅僅一句知錯就能挽回的了。”

蘇念不解道：“我只殺了妖族取了妖丹，何時殺仙界弟子了？”

楚清歌正視她，道：“小念，你對我說實話，究竟是不是你殺了仙界弟子和天書門的人。”

“不是。”

得到肯定回答，楚清歌松了口氣，“我信你，只是不知道接下來你會接受什么樣的裁決。”

蘇念苦笑，“隨便吧。”說著，大咧咧的躺到地面，“暫不說什么邪仙啊，殺人的罪名，這毀掉金鎖一件事，就夠我死個幾十回了。”轉頭看向楚清歌，道：“可你知道嗎？我還真不后悔，就算不成邪仙，不被冤枉殺人，我還是會這樣做。”

楚清歌憤然，“倒是聽說一些，天書門的人實在可惡。”

蘇念意外，“你信我？”

楚清歌將手伸進鐵欄，握住她的手，“不止我信你，善之也信你，鳳七也信你，只是他們實在進不來，我這也是請師弟們賣個人情的。”

蘇念感動，鼻子一酸，“竟不知你跟鳳七關系好起來了。”

楚清歌嘆氣，“仙尊會看在父女一場的份上，替你求情的，你也別想太多。”

是么？蘇念看向牢房內的小窗子，喃喃道：“幾月了。”

楚清歌一愣，半晌后道：“二月了。”

“仙界真好，好到不分四季，好些年沒見過雪了。”

頃刻間，小小的牢房內，雪花飛舞，蘇念詫異轉頭，昔日那個一臉戲謔的少年，正帶著溫暖的笑容，凝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