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進了屋,與小姐含著滔天怒怨的杏目打了一個照面。
爾后,小姐默默地走向一角陰暗的地方低頭不語。
頓時,青花的心里大為不忍。
——這些日來,小姐從未在她的面前落過淚,夜里卻是一動不動地睜著雙眼到天明,可,小姐才僅僅六歲呀。
這時,小姐突然私語起來,“……要到了,我娘會脫離他們的魔爪……”
這一絲充滿怨怒的竊竊私語隨著屋里不知何處卷來的陰風一道飄入青花的耳里,令她戰(zhàn)栗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亦有些許害怕和敬畏。
青花伸手撫了撫手腕上戴著的珠子,道:“小姐,你——”然而,又似有千言萬語一下子堵在她的喉間,無法輕易吐露出來,亦有一絲疑慮在她的眉目間涌動。
“青花,可有事?”少君掩去方才的怨怒,陰沉著臉看過來,心里道:青花近來有古怪,對她的神色總是閃閃爍爍的,難道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一個小丫頭,她也會看錯,——人算真不如天算嗎?
聽著小姐的質(zhì)疑之聲,青花的臉色驀然變回正常的樣子,忙著收拾桌椅,不多時,兩人悶聲用起飯來。
忽然間,青花見到少君暈了過去,遂顫聲急呼道:“??!小姐,怎么啦?”她又伸手去扶小姐。
可是,青花馬上就感到自己的肚子一陣刺疼,冷汗都冒了出來。青花一時六神無主,正在驚慌失措之中,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且說金書被青花轟了出來,心里著實難過,卻偏偏不知出了什么事,從青花和少君的話中,他隱約知道,此事與自己的母親有關。
然而,母親在他的心中一向是溫婉慈愛的典范,斷然不會逼少君做出使兄妹之間不太親睦的事情。如此一來,唯有母親身邊的貼身仆人方嬸了。
他本來就對方嬸與寧姐姐的所作所為頗有微詞,但因家務事向來不是大丈夫所為的原故,遂沒有向母親告狀,有的只是厭惡和遠離她們的些許想法。
一想到這里,金書午飯也顧不得用,直接要去找方嬸搞清楚。
而這個時辰,方嬸一定在夫人的屋里候著。
一直跟著金書的忠明密切地關注著少爺?shù)呐e動。因著青花的暗自提點,見著金書這個時候硬要往里頭撞,急忙拉住少爺,道:“小少爺啊,您不要再給她們添亂了,您這一去,什么事也不懂,萬一讓事情更加麻煩起來,豈不是要往她們的傷口上再胡亂撒巴鹽嗎?再說,兩頭都討不了好——”說著說著,忠明趕緊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心道:好險,差點就要讓少爺從他嘴里知道二房所遭遇的事,他可斗不過方老虎。
金書陡然消停下來——并沒有注意到忠明的話里己經(jīng)透露出些許真實——忠明說得也有些道理,可是,當他的腦海里一聯(lián)想到母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不問青紅皂白的傷害大妹妹她們時,心里宛如扎著一根硬刺——她們己經(jīng)生活得很角落了,并不像宋姨娘那樣總是招搖總是惹娘生氣。
他正猶豫不決之時,夫人房里傳來一聲驚呼,金書如小牛犢一使力,猛地拿頭撞了忠明一個踉蹌,身子往前沖去,嘴里大呼道:“娘,你怎么啦……”。
且說,陳老爺在四房屋里用飯,飯菜剛一動筷,四姨娘和四小姐全都臉色蒼白起來,捂著肚子嘔吐出又酸又臭的穢物,緊跟著老爺也感到自己的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且身子一下子就惡寒陣陣。
老爺?shù)拿碱^跟著緊皺起來,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眼下,卻只能強自忍著,免得在下人面前出丑。
被老爺拔長的異樣聲音喚了進來的大小丫頭們好生忙碌,一邊給老爺、宋姨娘和小姐都服了常備的止瀉藥,一邊又要分別給他們梳洗并換下臭氣哄哄的衣物。
一切收拾停當,下人們這才紛紛低頭垂眼的站立在一旁,聽候老爺?shù)陌l(fā)落。
老爺方才還是沒有隱忍住——拉了一褲襠,等換洗了干凈衣物之后,他的身上很是虛弱。
這時,他心里除了怒,還有莫名的恐懼襲來。
——他認為是有人要暗害四房,這才連累了他也受累。
可是當他派出下人出入府里各處一一調(diào)查過去,方知今日府里上上下下只要用過飯食的,俱都中了招。
這還了得,老爺大發(fā)雷霆之怒,無力氣猛拍桌子瞪眼睛,就蹬腿狠踢了幾個奴才泄怒。
老爺火速招來火房里的下人們,好一番先打后問的殺威棒下來,方來火房不到兩日的下人們受不住,只好一五一十地說了火房里調(diào)換了新廚娘和幫工等數(shù)人的事,又推脫說是給府里供食材的菜農(nóng)送了不干凈的東西來。
直到老板一查舊帳,發(fā)現(xiàn)這陣子從未更改過供應食材的菜農(nóng),他們才灰頭土臉的集體領罰。
但是,哪怕被老爺查出方嬸是這次使得府里遭受無妄之災的罪魁禍首,那些受罰的下人們也不敢開口說道沈姨娘這個事。只因方嬸一慣如此大膽行事,且方嬸的頭上還有大夫人罩著她呢。誰人敢讓方嬸也拿對付沈姨娘一樣招術對付他們呢。
雖說老爺一房小妾緊接著一房小妾的娶進府里來,看似沒有將大房放在眼里,但在下人們的眼里,大房的位置穩(wěn)固如泰山:一是小少爺是老爺唯一的男嗣;二是夫人溫良的性子比其他房要好相處得多,只除了那個會挑事的方嬸;三是老爺并不曾剝奪了夫人一絲一毫的權力。可見,夫人在老爺心目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遂所有知情的下人們眾口一詞,倒也沒讓老爺察覺到有什么不妥當?shù)牡胤絹怼?/p>
最終,火房的秩序又被打破,原來的人挨完打罰就退回到原來的地方,永不得在火房周圍走動,方嬸亦是如此。除此以外,方嬸一人因是重罪,在被老爺集體罰完十大板之后,她一個人又加了十大板“獨自享用”。
老廚娘林婆子倒因這場禍事受了許多福氣,被老爺派人重新請了回來不說,還賞了好些錢布讓她擔當大任。
因著鄉(xiāng)下地方,極為重視灶神,此次事件,說大了去,也可以說是神明對陳府的一次警告。四房宋姨娘更是抓住此事,沒少在老爺跟前吹枕頭風。
只是老爺惺松的眼里有厲芒在閃動,亦有一縷宋姨娘看不出味來的神思夾雜在內(nèi),讓她只好即興而起,訕訕敗下陣來。
那一日,四小姐也吐得很慘,可是事后,她卻并無半點難受之意,反而一個人躲在屋里自言自語地道:“二姐姐,我做得不錯吧……”此后,四小姐幾乎成了二小姐的跟班,二小姐做什么事,她就嘻笑的跟在后面做什么。
四房宋姨娘其實知道這事是二小姐搞的鬼,但她樂意大房出丑,再說,要是讓方嬸漸漸當上家,哪有她的舒坦日子過。不過,她對二房的丫頭也有些膽寒。對于自己不看重的“傻丫頭”與二房的“壞丫頭”混在一起,繼續(xù)睜只眼閉只眼的下去,她心里則更加指望玉娥能從中學些個好手段,將來也好幫她奪位。
方嬸自從挨了那二十大板以后,就接二連三的倒大霉,且時不時要出些小狀況。
相反,深受方嬸迫害的沈姨娘雖說還不能與閨女相見,倒是被夫人的大丫頭流彩扶到干爽的一等下人屋里好生養(yǎng)傷,又派小丫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外頭守著,沈姨娘再也沒有受到其它折磨。
又說方嬸繼續(xù)倒霉之行,今早上,她剛要去向夫人請安——雖然夫人見她有傷在身,給免了——稍不留神,一個轱轆,差點撞上路邊的一棵粗糙老皮的大樹。再怎么地,方嬸的頭上也擦出一個大包來。
二小姐就躲在花蔭里得意的笑,暗道:“你再惹我娘,下次我就放春藥,讓你這張老臉也沒處擱去。”
這邊二小姐方得意,大夫人聽聞方嬸的慘呼,便立刻從屋里出來,正好與二小姐狹路相逢。
一大一小,就這么凝視了少一時,夫人溫清的眼神逐漸犀利起來,她心里有些懷疑是二小姐做的??墒?,這么小的人兒,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嗎?甚至連親爹爹也暗害?
這次是泄藥,下次難保不會是毒藥,想到這里,夫人的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幾乎同時,二小姐就與夫人想到一塊去了,暗怪自己行事太過張揚,是該收斂收斂了。
何況,她也沒有空去應接不暇他們大房拋過來的麻煩事、害人事……還是低調(diào)為好。
想通了的少君,低眉順眼起來,裝出一副無辜的天真樣子喊了聲“娘……”
這聲“娘”瓦解了夫人的所有猜疑,她的臉上漸漸地泛起柔和的光。
說到底,夫人并不曾想將一個六歲的小女童當成那么壞心的一個成人來看待;再說那日,她或許是做得太過草率了。事后,她仔細思量,里面很有些問題。且大丫頭偷偷來報沈姨娘快要不行的事,見著此時與那日判若兩人的沈姨娘和姨娘望過來毫無半點怨恨的眼神,她是真的震動了……
夫人惹有所思的走過少君的身邊……剛才的猜想似乎就是一陣風刮來了又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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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北宋生活顧問
書號:1499830
作者:阿昧
穿越女攜手本土男,過云淡風輕小日子,坐看隔壁家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