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依依⑤
她用凍紅了的手端上了熬好的湯,濃郁的湯汁氤氳著霧氣,排骨被燉得骨肉分離,看起來就會很有食欲的食品,但愿——他不會想什么就喝下去,她緊鎖著眉頭,狠狠的想。
美味里藏著更加美好的毒藥,對她來說一切能夠幫她復仇的東西都是美好的。
只要他喝下去,她就與他同歸于盡,拼個魚死網破。
他看了看她,沒有立即喝湯,似有所指的看著她,“子然,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嗎?”
她斂了斂眉眼,不以為然的樣子,“誰知道呢,可能是出去散心去了吧。”
“你不在時,他可從來不這樣!”
“小孩子的玩心都大!”
“玩心,只怕不然吧,別是某些賤人勾了他的魂……”
“怎么會呢,子然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有沒有分寸,就怕有人說了不該說的話!”他的眼里閃過一絲精光。
他向來是一個多疑的人,尤其是現在這個特殊的時候,絕不能允許發生什么意外,低低的警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以前的那些破事。”頓了頓,再次揚聲,“賤人!”
她沒有理會,像是聽不到污言穢語,吹了口湯,“你嘗嘗吧,今天下山新得到的精元。”
深埋心底的仇恨幾乎在翻滾著要直接將這碗藥灌進男人的胃里。
一年前,她離了溫子然,便被這個男人抓住,逼她化為人形,,用那令人呼吸驟停的美麗,誘惑著無數年輕的生命追隨那瓷白的玉足來到山間的小茅屋……最后,魂魄化作一縷精元,供他修行,而他悉心養育的弟子都變成了刀上魚肉,被他自己本人騙上山變成了孤魂一縷。
她不是情愿,沒有反抗的,至今背上都還有坑坑洼洼的疤痕,剛被抓上山時,她和另外一群小妖一起被丟進了一個洞里,洞外有符紙,她們出不來,于是就只能讓他供養吃住,一開始,他還會給她們足夠的食物,后來就漸漸的減少了食物的供應,看她們自相殘殺,就為爭取那為數不多的食物,贏的人越來越少,死的人越來越多,僅剩幾個小妖時,被丟下來的就是各類毒蛇蝎子,再沒有食物,有的小妖就死在了里面,她是最后的幸存者。
她,是吃著毒蛇蝎子的肉,走出來的。那種驚恐,有今日沒明日的感覺,她至今都難以忘記,每一次想起時,胸口都會泛酸想吐。
所以后來,殺人如麻,她從不猶豫,眉目間已經全然不似那個初涉人間的小妖,狠辣的有時自己都覺得陌生,生死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場游戲,你死我活,那就讓自己盡量活下來吧,反正已經付出太多代價,每一天都像是借來的。
此次,若是與他無關,她恐已經麻木,或者就這樣墮落下去也無所謂,畢竟她也已經靠人的性命,得到供養滋潤,這由精到仙的修煉也進了一層,一朝得道,誰還會在意用的是什么方式,可是遇見他時,她便知著刺骨的仇恨,不報也得報,否則他就是下一縷亡魂。
“湯暫時不忙喝,你先去給我把子然找來,我有事要和他談。”他推下了她的手。
“一會,湯就涼了。”冷汗順著額角劃了下來,嘴唇也被咬的發白。
他狐疑的看了看她已經不自然的神色,“你把子然藏到了哪?”
“沒,沒。”
“那我還要再說一遍讓他來見我嗎?”他微瞇的眼睛已經有了危險的信號。
“不是,我這就他來,你先喝湯……”
話音未落,湯碗已經被摔在了地上,吱吱的聲音在地上滾出一個個水珠,像是奪眶的淚水,滾著劇毒,卻晶瑩剔透。
他陰沉了臉,“說,這是怎么回事?”
她的臉變的慘白,一字一句的說,“報,仇,不共戴天之仇。”
“不自量力的妖精!”他撲過來就掐住了她的脖子,隨時準備結果這個已經有了判心的小妖。
“那又怎樣?”她軟綿綿的聲音配上蒼白的臉已經不具任何威脅的效力。
他青筋突暴,“溫子然知道了多少?”
“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讓人膽寒的陰森森笑了笑,“那好,你就去死,秘密就保住了!”
她卻回應了一絲更為得意的笑,“恐怕你沒有機會了,地上的藥里有軟骨香。”所以她閉了半天的氣,臉色也變得慘白,呵呵,沒有想到吧,老狐貍。
“賤人。”他想要將她剝骨抽筋,以泄心頭之恨。
“呵,一切早就該結束了!”她努力的回想,卻怎么也看不真切她這兩年過的日子,現在卻清楚了起來,殺了他,還回溫子然的功力,他不會再接受一個罪孽深重的人,那自己就用余生去贖罪。
沒有再廢話,像是挑斷溫子然的脈絡一樣,干脆利落的結果了他的性命,帶著釋然,帶著兩年來的仇恨。
手起,刀落,一切歸于平靜。溫子然回到小屋時,整個世界都亂成了一片,師傅死了,那個對他很嚴厲,但是他覺得是最關心自己的師傅死了,師兄弟拿著劍指著房間里瑟瑟發抖的柳依依,告訴他,就是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害死了師傅,現在他們要取了她的性命。
他制止了他們。
溫子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的面前的,眼里都快要燃起火來,鎮定著告訴自己一切都是誤會,“依依,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她茫然的搖了搖頭,
“師傅是你殺的?”你不是說你們快要成親了嗎?快解釋啊,快跟我解釋啊,就說是誤會,就說與你無關,只要,你說,我就信!她低著頭幾不可聞的說,“是。”
師兄弟又憤怒起來震天的喊聲讓他耳膜生痛,他點點的吼道,“別吼了,把她捆起來。”
他緩緩的走出門外,腦袋里有一根弦緊緊的繃著,在施一點力就快要斷掉,轉過身的他來不及看見她飽含深意的眼神。
是夜,她施法擺脫了那些束縛,躡手躡腳的來到了溫子然的房間,不曾想,他還沒有睡,昏黃的燈光還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