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世,天寶年間。
京都,歌舞笑!
這里的生意永遠沒有淡季。
繞過復雜奢華,熱鬧非凡的前廳。進去便是歌舞笑上到老鴇,頭牌紅人;下到地面清潔,廚房打雜等所有人住的后院。
后院境致差叁錯落,裝飾別致大方。
院落中央,一個衣著干凈利落的中年女子正對著十幾個嫩女娃娃說教,手里的棍子揚來揚去。女孩們都低著頭神情緊張,一臉懼色的聽著她的話。女孩們統一穿著白色衣服,腰間掛一塊刻有數字的小木牌。
她講的都是些在青樓要遵守的規定和基本的注意事項。
此時只有一個女娃沒有用心聽那女人的講話,她腰間掛著的木牌上刻著個“六”字。她微偏著腦袋嘟著嘴眼神一副極其委曲的樣子望著旁邊花壇里飛舞著的兩只蝴蝶。要是可以像它們一你自由自在的想飛到哪里就飛到哪里就好了,它們多幸福啊。
她輕微嘆了口氣,今年自己只有13歲可是,漫長的人生難道真要在這青樓中度過?本是年華正歡時,豈想舛途恰降臨。
想想,大概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吧,三天前那個烈日當空的下午,她的繼母硬拉著她上馬車,本來她以為繼母突然給她做了件漂亮衣服還親自給她穿上,一個勁的夸她長得好看,心想繼母終于對自己改變了看法,終于不為難自己了。
哪成想到,把她拉上車竟將她帶到了這個地方——她看著青樓的媽媽拿錢給她的繼母,繼母就把她推到那個濃脂艷粉的中年女人面前說:“這丫頭就是您的人了。您看貨色不錯吧,可是個美人胚子哦,將來指不定賺大錢呢。”
貨色??小小的她雖聽不大明白大人們的言語交談,但她知道這兩個字可不是什么好詞,更何況她心里也明白過來了,之所以給她做新衣服,夸她長得好看都是為了想要把她買個好價錢罷了,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媽媽托著自己的下巴左右打量自己時那種奇怪的表情,咧著嘴笑:“唉喲,我的心肝寶貝。美是美可惜嫩氣了些還得長兩年才接得了客,可又白白浪費我兩年糧食哦。”
如果買到青樓是個悲哀的話,那被自己的親人給買到青樓就是莫大的悲哀了。但用她自己的說法來說的話在這莫大的悲哀里唯一讓她還覺得活下去有意義的事就是那天一直跟在車后面不停追來的男孩子。
他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怎么忍心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竟被買到青樓呢,那天兩人在青樓后門上演的一場生離死別也算是驚心動魄了。盡管最后還是沒有拉住對方的手,眼睜睜看著兩個彪形大漢把她抱進了青樓,他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最后還聽到他在門口捶門吶喊:“欣兒,欣兒。我一定會贖你出來的。欣兒!”
立釗哥哥!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以前在家的時候因為被繼母虐待的關系,欣兒都吃不飽,那個叫劉立釗的男孩子就常常私底下接濟她。那樣的日子雖然過得很辛苦,但現在回憶起對欣兒來說卻是那樣的甜蜜!可惜現在就連見他一面都不可能了。看著花間飛舞的小蝴蝶不免淚眼婆娑,她強忍著淚不讓它流出來——
這時旁邊的同伴輕輕推了她一下,她下意識的轉頭看著她,這個女孩子身上帶著小木牌上刻著一個“十二”的數字。她小聲說:“翠姨叫了你好幾聲了,你想什么呢?”
她這才站直了身子看著前面那個女人,眼神剛與她接上,她就又立馬垂下頭來,因為這個大家叫她翠姨的女人正眼神凌厲的看著六號的小女孩,糟了看來又要被罰了,她緊揪著衣角不敢看翠姨的表情。
“六號!”翠姨冷冷的喊道,“抬頭看著我!”
欣兒只好把頭抬起來,眼神里布滿了害怕的氣息。翠姨并沒有走向她,而是轉身走向她身旁的花壇,嗯?她要干什么?只見她舉起手上的柳樹棍子狠狠向花間正在快樂飛舞的兩只蝴蝶打去,不偏不移竟剛剛打中那兩個小東西。
棍子落在草上“碰”的一聲嚇了在場所有女孩子一大跳。特別是欣兒,蝴蝶!沒人知道此刻她的心在流血,那棍子像是打在她心上一樣,碰的一下就碎成了片。翠姨收起棍子轉身瞇著眼再次看向她時,她怕到了極點。只聽得“撲咚”一聲她立時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哀求道:“翠姨你饒了我吧,欣兒再也不敢了。”
翠姨慢慢走向她,所有的女孩子都自覺給她讓開道來,退到一邊去了。她站在欣兒面前問:“你剛才說什么不敢了?”
啊??欣兒聞言才知自己無意中又說錯了話。她們這些丫頭進來的第一天翠姨就每人發了一個小木牌,就是她們腰間佩戴的。小木牌上的數字就是她們臨時的名字,而至于以前的名字自然是要丟掉了。
用翠姨當天的話來說就是:“進了這里就和以前徹底斷掉,一切的一切都要忘了。所有以我和紅姨給的為準?”可是剛才欣兒卻說了自己以前的名字。她忙重新糾正:“六號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她不溫不火的問
欣兒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不敢在翠姨訓話的時候走神。”
旁邊所有的小女孩們都靜靜看著翠姨和這個六號的女孩,沒人敢上前去幫忙。但大家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同情和害怕,大概都因為不同原因被罰過的吧。
“很好。”翠姨雙手交叉在胸前說,“那就在這里跪上兩個時辰(現在的四個時辰)之后再回房休息吧,晚飯也不要吃了。”說完她舒口氣沖其他女孩們說:“好了,今天的訓話就到這里,各自做各自的事去吧。”說著她率先從六號身旁走過離開了。
兩個時辰??對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來說意味著什么?大家都漸漸散去了,她也沒敢說什么默默承受這懲罰,現在已是接近傍晚了,她不知道兩個時辰后自己還能不能再站起來。
唉!相比罰跪,她卻又想起那兩只蝴蝶——她抬頭下意識的望了望花壇邊,卻見三號和十二號依舊站在那里滿臉可憐的望著她。她沖二人勉強的笑笑,似乎在說:沒關系,我挺得住。
三號和十二號還有她,她們三個是被分到同一間屋里住的,雖然剛剛相處了三天因為同病相連的關系三人一直相處得很不錯。早已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也難怪六號被罰兩人要站在旁邊不肯離開了。只是她們都不敢靠近六號和她說話,因為要是被翠姨看到的話就慘了。
只是向來三號和六號都要靦腆一點,十二號相對大膽一點,她小聲向六號喊:“你放心,晚上我給你偷吃的過來。”不敢久留的二人喊完這句也快速離開了。
挨到晚上時分,一些在前面工作的青女因為沒有客人要接就都陸續回到這后院了,看著她們各自回房,六號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這些女人個個都妝扮得很濃艷穿戴得很出位,而且——她們走進來看到這個十三歲小妹妹被罰跪在此也是一臉不屑。
對她們而言好像這樣的懲罰根本不算什么,也對想想當初說不定她們還受過比這厲害百倍的懲罰都有。現在她們可以接客了,都分配有屬于自己的房間。不過今晚提早回來的青女只有幾個人看樣子外面的客人還很多,而且如果有需要的話她們還隨時都可能會被再次叫出去,所以她們都沒有睡在房里點著燈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看到她們,六號好像看到自己的將來,難道就是和她們一樣過搔首弄姿的生活嗎?六號本能的反抗著這種想法,她告訴自己不要像她們那樣的人生,可是自己已深陷龍潭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如今的境況讓六號不得不想起自己五歲那年遭逢的大劫,難道她就注定要一生坎坷嗎?她心一緊,命運待自己何等不公,難道自己真要永遠只聽從按排嗎?
唉!只聽得肚子一陣咕嚕咕嚕的叫喚,好餓啊!也不知道十二號是不是說真的。不過希望她來又希望她別來,要是被翠姨捉到自己可就連累她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