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想逃走。”她單刀直入，絲毫沒考慮這句話從她嘴中說出來對秋羽而言是何等可怕。

秋羽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真如鐵頭所說嗎？真的有那么多人都知道嗎？那秘密還能叫秘密嗎？鐵頭說這樓里有很多眼睛原來是真的，她們原以為很謹慎，可以避人耳目，沒想到——

“妹妹不用害怕，這件事?lián)宜乐挥形液痛湟讨溃t姨，并不知情。”她微笑著說。

好輕松的話，翠姨也知道了。秋羽的臉頓時鐵青，這樣還不用害怕嗎？她退了兩步，她實在搞不懂若心此時來找她說這些讓她怕到極點還讓她不要怕的話到底是何用意。

“翠姨說，你和玉瑤是這班新人中最有潛力的。所以她不想失去你們倆，那會是歌舞笑的損失。”

潛力？伺候男人的潛力嗎？秋羽冷笑：“什么意思？”

“如果你們因為逃跑被抓會被處死的。”

秋羽早就知道了，這樣那樣的規(guī)定在進青樓的第一天，翠姨就講過了，在這里沒有什么法不法的存在，紅姨就是法，殺個人就如殺雞一樣隨便。官府也不會知道，這也是秋羽最怕的。可終于還是來了——

“所以呢？”

“你那么聰明，難道還聽不出來嗎？翠姨不想讓你和玉瑤死，她要保你們倆。可是——”她頓了一下，“逃跑的事一定要給紅姨一個交待。也要給所有新人一個警示。”

“那你們想怎么做？”她聽出來了，若心就是翠姨叫來游說她的。

“翠姨說你很聰明，小小年紀懂很多事。”她看著秋羽有些不安的神情，“所以至于翠姨要怎么做，我們做青女的管不著，也別去管，我只是來告訴你，今晚不要去挖什么洞了。好好想想我之前說過的話吧。”

“為什么要你來說？翠姨，她為什么不親自來。”知道翠姨并無害她之心，秋羽也放心些許，但疑問還是一重重。

“她怎么可能方便親自來跟你說這些呢？而我是這個樓里她唯一信得過的，只有叫我來做這件事以后她做起事來，才不會叫人拿住話柄來說事。”

聽這話，秋羽有些模糊了。什么意思呢？翠姨也會害怕嗎？

“記住了，今晚別去了，至于良冬那邊我會去跟她說的，你就不用擔心了。”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

走了兩步，秋羽突然又問：“若真如姐姐所說，姐姐如此出眾，為何沒人肯為姐姐贖身呢？”

若心眼神閃了一下，翠姨說得沒錯，這個女孩子很聰明，看什么都比別人看得透一些，眼神中的那種沉穩(wěn)很不附她的年齡，或許這對她自己的處境也有好處吧，可惜小小年紀卻失去了笑聲。她說：“不是沒有，只是姐姐不肯走。”

這話把秋羽說愣了。

“妹妹，以后你再長大些就明白了，姐姐舍不得這里的一切。在這里長大我是有感情的。”她沒轉(zhuǎn)身，所以秋羽無法看到她眼里的笑。

秋羽不語，感情？她實在不解，給她一萬年的光景她也不會愛上這里。

“知道若心是什么意思嗎？”

若心？不就是她的名字嗎？秋羽被她的話問糊涂了。她到底要說什么？

若心眼下抹過一絲悲涼，可惜秋羽沒看到，她淡淡的說：“若心是個‘惹’，這世間什么事都經(jīng)不起惹，一但惹上——”

她突然住口了，微笑，離開。留下的都是疑惑和擔慮給秋羽。她愣愣的看著池中的魚兒來來往往，它們多自由啊！

回到房中，玉瑤和青墨正在商量著什么，見秋羽回來兩人都擁上去直問：“秋羽，我們今晚真的不去了嗎？”

“是啊，萬一這件事只是我們多心了，說不定只有鐵頭一個人知道呢。那我們不是虧了嗎？”

秋羽靜靜坐到床邊，眼里的難過難以掩飾。她說：“翠姨已經(jīng)知道了。”

二人頓時一臉驚慌。

“但她說玉瑤長得美，想保我們?nèi)恕！?/p>

二人臉色雖然有些緩了，但還是很不解。呆呆的望著她。

“所以，我們就在這里終老吧。”

秋羽的語氣如此失望如此平靜，二人也說不出話來了，就連一向愛鬧的青墨也無聲了。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三人都躺在床上，睜著大眼睛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心里眼里都是空空的。曾經(jīng)熱血沸騰，不斷想像著出去以后的美好生活，以為勝利就在不遠的前方，以為自由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以為，以為。一切都在秋羽平定的話語中化為灰燼。如今不接受也得接受，這里將是自己終老的地方，美好的生活，自由的方向，一切都沒有了。一生就交于這青樓了！如此安靜的夜晚，如此不眠又無語的夜晚，三人竟無感覺這奇異的氣氛，因為她們的心都一下全空了。

正此時突然聽到外面一陣亂哄哄的吵鬧聲，還有飛急的腳步聲。三人也被這聲響從空洞中拉回了現(xiàn)實，互對一眼也急忙出去了——

只見前廳后門邊的那片墻角，圍了一大群人，已經(jīng)看不到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而這邊還不停的有人往那邊跑去。那個地方曾承載了她們所以對新生活的幻想，而此時——

秋羽忙拉著一個往對面跑去的新人問：“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么多人？”

“我也不清楚，聽說我們中間有個新人想逃走被翠姨抓了個現(xiàn)形。”說著那人又跑開了。

“是，是良冬！”青墨脫口驚呼

“以啊，秋羽，我們忘了通知她。”玉瑤也一臉驚恐

“她一定會把我們供出來的。”青墨面無血色的說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秋羽在心底吶喊，為什么是這樣，若心說過她會通知良冬的，可是——如果翠姨真有心留下我們?yōu)槭裁匆@樣做呢？她明知道一旦良冬被抓我們一定也逃不了的。猛然間她突然想起若心說‘至于翠姨要怎么做，我們做青女的管不著也別去管！’翠姨要怎么做呢？秋羽只覺心快崩潰了。

拼命擠進人群良冬已被兩個彪形大漢給拿住了，紅姨和翠姨都冷著眼雙雙立在一旁。

紅姨冷聲道：“翠姨，該怎么辦你清楚吧。”

“是。”

“交給你了。”她轉(zhuǎn)身離開，她一走好些老青女也跟著離開了。

良冬抬頭之際，秋羽看到她臉上的紅手印，三人內(nèi)心都不停冒汗哪敢言語一聲。良冬看見秋羽三人，哭著大喊：“為什么害我？為什么今晚沒來——？為什么？”她拼命要往秋羽這邊移過來，卻被兩大漢死死制住。

聽得良冬話中的絕望，秋羽整個人都顫抖了，不是這樣的。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卻不覺兩顆斗大的淚滴下，她忙擦掉，生怕被翠姨瞧見。

翠姨走向三人，問：“良冬說，你們是同謀？”

青墨與玉瑤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不敢出聲，只秋羽呆呆的望著翠姨，這個人真的是要救我們嗎？

見三人不語，翠姨轉(zhuǎn)頭“啪”一聲又一記耳光狠狠落在良冬臉上，嘴角慢慢滲出血來良冬輕聲：“是真的。”

“若是同謀，為何今晚沒有與你一齊行動？我就知道你在撒謊。”

良冬看碰上翠姨滿眼血絲，為什么，為什么？這樣明顯為什么翠姨會這樣說？

她走至良冬耳旁輕聲說：“你以為我會為了你多犧牲三個青女嗎？你若認了，我饒你一命。”

良冬冷悟。她看著秋羽，眼里是無邊無際的恨。

“良冬，我再問你，真的有同謀嗎？”

“沒有。”她冷聲

三人大驚失色，何以性命堪憂之時，她會如此說？秋羽望著翠姨，她到底在良冬耳邊說了什么？讓她就這樣擔下所有罪名？

“求翠姨賜我一條生路吧！”良冬跪在地上，昔日對秋羽三人的那般傲慢完全不見，只有害怕的眼神

“良冬，你莫怪我，這就是你的命，認了吧。在歌舞笑所有逃跑的青女都是死路一條。”翠姨冷冷的說，“我想在站所以新人中，一定還有不少人抱著和良冬一樣的心態(tài)吧，也好今天我就殺雞儆猴。斷了你們的枉想。”

聞言，良冬才知中計，可憐她年少無知，不經(jīng)世事。就這樣將自己送上了絕路。她大驚大怕過后是滿眼冷冰不語。

所有人聞言都怕得不語，跪在地上玉瑤與青墨也低著頭不敢說話。秋羽這才清楚了一切，原來，原來，良冬只是個替身。

“帶走。”翠姨一聲喝令，兩大漢便押著良冬離開。

走至秋羽面前時，良冬冷不防的一把推開大漢，猛的伸手緊拉著秋羽的手不放，眼里滿是可怖的血絲，她不語，只拉著不放似乎在說：救我，救我。又似乎在說：為什么害我，為什么害我？

秋羽也被嚇到了，這個可憐的良冬到死也不曾明白自己的人生是多么可悲。秋羽也不說話，她也說不出話來，也只害怕的望著她，望著她——

兩大漢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拼命要扯開良冬拉住秋羽的那雙手，可是那手就如生在上面一般無論多有力的人就是拉不開她，秋羽被拉得生生的痛，可是她感覺不到，被良冬帶出兩步的距離，她還是呆呆的望著良冬，她在心里說：良冬你拉吧。你拉吧。我救不了你。

秋羽的眼里滲出淚來，良冬空洞的眼已沒了表情，什么害怕；什么絕望。都沒有了，可是她不想死，她不知道除了拉住秋羽她還能做什么？直到看到秋羽眼里的淚，她的手猛的松了，大漢趁機扯開她，不料秋羽突然又一把將她拉住。兩人眼神交匯中多少無奈。

見狀，翠姨大驚不好，秋羽這是在玩火**啊。她搶前一步突然抽出大漢腰間的彎刀，犀利的，急快的。插進良冬腹內(nèi)，一刀穿身，血流滿地。翠姨閉著眼抽回刀扔給大漢，離開。

所有人都嚇得逃走了，玉瑤“撲通”一聲昏倒在地。青墨忙扶住她也是驚恐的看著慢慢倒地的尸體。

手從秋羽手中脫落，良冬再也拉不住了。她跪在地上，盡全力轉(zhuǎn)頭看著秋羽，慘笑。“如果我也有你一半聰明——”

良冬話未完就倒地了，永遠不動了。兩大漢抬起她的尸身就走了，只留下一灘血污在地。夜風(fēng)中，秋羽站在那血前，一切重現(xiàn)在眼。她抽搐著眼角，一切如從未發(fā)生一樣。該過的過，該走的走。自己是不是不該伸手拉她的！秋羽竟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她無法接受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