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元代大都復(fù)原圖
奇洛嘆了口氣,緩緩走向正堂。雖然額頭上的傷還未愈,但“國語”課還是要上的。所謂國語,是指蒙古文。沒錯,強悍的大漢、優(yōu)雅的東晉、繁盛的大唐一個都沒趕上,竟然穿越到大元!
(作者:不怕不怕,元朝照樣有帥哥看。因為帝國疆域遼闊,不僅可以看到各個民族的帥哥,連中亞和歐洲的帥哥也時常出沒!陰晴不定的正太小皇帝,俊美無儔的色目貴公子,狂放詩酒的江南隱逸,桀驁不羈的蒙古侍衛(wèi),陰險狠毒的當(dāng)朝權(quán)臣……洛兒,擦擦口水!)
隆重介紹一下蒙元王朝:這是古代中國乃至世界版圖最大的帝國,這是一個彪悍民族創(chuàng)造的歷史神話!蒙古騎兵以總數(shù)不到二十萬卻先后滅掉40多個國家,征服720多個民族,一口氣打到了多瑙河……
大元帝王稱其治下的蒙古人為“自家骨肉”,而其他被征服的民族當(dāng)然就是家奴!而且家奴也是分等級的:二等是可以做官從政的高級家奴“色目”人;三等是北漢人、女真人、高麗人;四等就是最后征服的南宋人,稱為“南人”!
雖然高麗人為三等,可待遇更加悲慘。因為從忽必烈時代起,每一代的高麗王都要送世子去大都當(dāng)人質(zhì),并且必須娶元朝公主為妃。不得不佩服忽必烈手段高強:既然都當(dāng)了上門女婿,納質(zhì)、助軍、輸糧、設(shè)驛就成了應(yīng)當(dāng)應(yīng)份的事了!
蒙古人統(tǒng)治時期的高麗十分“哈元”!有一半蒙古血統(tǒng),從小長于大都的高麗王髡發(fā)易服,并把這一流行趨勢帶到高麗,達官顯貴們當(dāng)然趨之若鶩!在王都平壤,騎著高頭駿馬前呼后擁的不一定是會說高麗語的蒙古人,也許是身著蒙古服的高麗人!
對于即將進宮的婢女,要想快點融入這個時代,當(dāng)然要好好學(xué)習(xí)蒙古語。
奇洛不知不覺已到了正廳,正廳東西兩側(cè)對設(shè)著兩排烏木漆椅,柔和的陽光透雕過喜鵲蹬梅的檻窗照進廳堂。早有十來個少女候在那里小聲談笑著。
奇洛的到來仿佛突然打破了這種和諧氣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額頭上的白色紗布中間還有一點嫣紅。
教習(xí)蒙古文的嬤嬤還未到,所以她找了個不顯眼的角落坐下。可冷嘲熱諷卻已飄了過來:“寧可撞死都不愿入宮,還來學(xué)蒙文做什么?”
奇洛抬起頭,看到那個起先發(fā)難的少女有一雙眼尾微揚的媚眼。長得面若桃花,美得囂張跋扈。她身邊的兩個女孩也面露嘲諷之色。
奇怪的三人幫,難道以前得罪過她們?奇洛可不想未進宮先樹敵,于是細聲細氣地說道:“經(jīng)過這次洛兒已經(jīng)想開了,既然早晚要進宮的,也只能認(rèn)命了。大家同為高麗貢女,離國萬里來到大元,應(yīng)該互相扶植,這樣相互傾軋豈不讓外人笑話我們高麗人不團結(jié)?”
“你都已經(jīng)成為別人的笑柄了,還怕什么?”另兩個馬上附和般的嘲笑起來。
奇洛懷疑以前就經(jīng)常被她們欺負,雖然不想惹事生非,但也絕不能當(dāng)人人都捏的軟柿子。奇洛撂下臉目光冷冷地掃向她們說道:“是啊,我不怕別人笑話,更不怕別人威脅,反正我也死過一次了!”
“你想怎樣?”三個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就變?yōu)檐S躍欲試地興奮,如同獵犬突然發(fā)現(xiàn)可憐的小獵物竟然敢反抗。
這時,一道嬌嫩的黃影攔在她們面前。原來是順姬,她叱道:“車千花,有時間說別人,還不如好好練習(xí)一下宮規(guī)步態(tài)。崔嬤嬤如何說來的?舉止輕浮,神態(tài)妖嬈……”
“你……”車千花還是有點懼怕順姬,畢竟她的伯父是徽政院使。
奇洛用感激的目光投向順姬,她也對奇洛微微一笑。這時,幾聲咳嗽從門外飄來,所以少女都低首斂衽站起身來。
“是誰這么沒規(guī)矩在廳堂上吵鬧?”這位蒙古嬤嬤長著一雙蒙古人特有的細長鳳目,表情嚴(yán)肅而倨傲,名字叫烏蘭。據(jù)說她是太后宮中頗有地位的老宮人,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隨著當(dāng)時還是藩王王妃的太后輾轉(zhuǎn)大漠江南,很得太后賞識。
當(dāng)烏蘭嬤嬤凌厲的目光掃過,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低頭不語。她的目光最后停在奇洛身上,問道:“你真的做好入宮的準(zhǔn)備了么?如果在宮中犯錯,會有比撞破頭疼苦十倍的死法!”
奇洛躬身施禮,回答道:“是的,奴婢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不想入宮又怎樣,難道還能放回家不成?
“那好,可曾記得我教過的圣祖箴言詩?”
奇洛略微思索了一下,隨即用蒙古語朗朗吟誦成吉思汗箴言詩《金鑰匙》的片段:“眾人之中生活時,時常固守口中言。獨自一人居住時,經(jīng)常細思內(nèi)心田。宣揚他人之善德,勿要尋其短不足。韜晦己光勿張揚,有過知改懺悔咎……”
抑揚頓挫極有韻感的吟誦讓她點頭稱贊,表情也舒展開來。奇洛長長的吁了口氣:好在這個身體對語言的記憶還未失去,不然真死定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十天后,是高麗貢女們?nèi)雽m的日子。奇洛的傷也早好了,只是額角不可避免地留下一道粉紅色疤痕,像只小蜈蚣趴在那里。
于是她找來描花樣子的細筆沾著胭脂在傷疤處繪了只蝴蝶,多了幾分唐朝美女畫梅妝的味道。順姬看著喜歡,也讓奇洛在眉心畫了朵胭脂花,被眾人笑稱為“蝶戀花”。
宮中已為貢女們裁剪了新宮裝,春意盎然的粉綠兩色,是帶有游牧民族風(fēng)格的短襦小衣,緊窄的袖口繡著漂亮的紋飾,短襦外還罩著輕紗對襟春衫,下著宮緞暗花長裙,在腰間還掛著麂皮燙花小錢袋。
馬車載著貢女駛向皇宮,奇洛感覺自己心也像這馬車般顛簸起伏,順姬也緊張地不時拿出小小的菱花鏡看自己儀容是否端莊。奇洛掀起轎簾看向外面,做為元大都的北京在此時還是非常年青的都城,找不到絲毫與她記憶中的古老首都相吻合的地方。
高大的外城城墻并不是磚制,而是用夯土筑成,外傅葦草,以防止雨水侵蝕。如棋盤般規(guī)整的街坊羅列其中,街道筆直寬闊經(jīng)緯分明,可并行四輛車駕之多。
這里的繁華令人咂舌,各種膚色奇裝異服的商人和駱駝、馬匹、槽船等運輸工具忙碌地往來于城池。集市上販賣的貨物琳瑯滿目:有名貴毛皮如狐裘貂貉;有奇珍異寶如珠瑁香犀;有耀目的織品如錦緞羅繡,更有來自印度、中亞的寶石、藥材和香料。
這里簡直就是古代市井文化的經(jīng)典重現(xiàn)!奇洛貪婪的看著,都不想眨眼。一入宮門深似海,那道宮墻將把她與這活鮮的世界阻隔開,也許日后變成白頭宮女時,只能望著高大宮墻深鎖的一小片天空,回憶塵封的美麗景物!
一聲馬嘶打斷了她的愁緒,車門被打開,貢女們陸續(xù)下車,巍峨聳立的紅色宮墻和巨大宮門橫在眼前,走入這道厚載門就是禁宮大內(nèi)。
守衛(wèi)宮門的侍衛(wèi)衣著華麗威武:頭戴金鳳翅幞頭,身穿紫袖細褶辮線襖(元朝的獨特服飾),束皮帶,蹬烏靴,配橫刀。他們的眼神冷漠,也許只有穿品階朝服的大人才能讓他們施禮致意,而這些最底層的小宮婢跟一群爬過的螞蟻沒什么區(qū)別。
奇洛和所有貢女們排成長隊穿過宮門,去迎接未知的命運。身后那扇色如染血的巨大宮門緩緩關(guān)上,她的心也跟隨著一沉。
幾縷微風(fēng)拂動著少女們搖曳的裙擺,遠遠看去仿佛一串繽紛盛開的花朵盈盈飄向巍峨的宮闕。
徽政院使(順姬的伯父)和手下幾個執(zhí)事太監(jiān)早已等在那里。徽政院秩正三品,掌供御食,下設(shè)尚食、尚藥、尚醖三局。以一個高麗宦官的身份竟然能掌管大內(nèi)“后勤”,順姬的伯父的確不般!他看上去有四十多歲,身材矮胖敦厚,面相和藹可親,可下垂的眼角卻掩蓋不了精明的目光。
小宦官尖聲尖氣地念著名冊,三十幾個少女很快就被分配給各局名下,被執(zhí)事太監(jiān)們帶走。空曠的場地只剩下四個女孩:奇洛,順姬,千花還有珍英。
的確,這四個女孩都是姿容出眾的美人。而且美得各有千秋:順姬高挑俏麗,活潑外向;千花風(fēng)情萬種,妖嬈嫵媚;珍英嬌小玲瓏,天真可愛;而奇洛是裊娜娉婷,我見猶憐的類型。
徽政院使走到她們面前,慢條斯理地說:“你們四個可是本院使精挑細選的,以后在皇上身邊侍候,千萬別給本院使打臉!知道嗎?”
“是,院使大人!”四個女孩低頭施禮齊聲回道。
“嗯,都起來吧!本院使知道你們都聰慧過人,只要牢守本分自然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