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信從懷里掏出來遞給上官玉,上官玉打開一看,落款處寫著“金帛”,其信的內容是說,在即將開始的宮女甄選名單上,有木婉的名字,請“姑娘”介時隨機應變!
她驚疑地望向范頤,范頤道:“小的已經問過木婉了,那說這封信是呈交給別人的,她只是捎信的人。”她揚了揚信封:“‘姑娘’會是準?會不會就是姬百合?”
“小的也摸不透。宮中這么多女人,有一個姬百合也可以有第二個。”
上官玉沉吟了一陣,說道:“估計還是姬百合的可能性居多,宮里其他妃嬪都是知根知底的,只有這姬百合走的偏門。——看來,失了個阿琪,他們又想拿木婉來補上了!只是他們難道不怕,我一旦進宮,就會把她給認出來么?”
范頤道:“木婉這丫頭詭計多端,想想當時在小姐您面前裝得多好?所以她若在宮中遇見您,也自然會有另一套說法。”
上官玉點了點頭,“但她們這樣未免還是冒險了些……這么說,木婉現在飛鳳樓的暗室里?”
“不……”范頤摸了摸鼻子,“小的……不敢將她帶到小姐的暗室,所以將她暫時藏在小的的房中。”上官玉想了想道:“改日還是再換個地方吧。”“小的遵命。”
“對了,”他直起身子,又道:“這兩日外頭似乎都在傳言老爺遺體被盜的事情……小姐可知道?”
上官玉點點頭,“知道。”
“那……如今這事已經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會對咱們造成不利么?”
“這正是我想要的。”
她偏了偏頭,看著目瞪口呆的他笑了笑:“這個話就是我放出去的。”
“那、那……說老爺的遺體此刻正在靈堂的棺槨之中,也是小姐您放出話去的?”
“沒錯。”
“小的不明白……”
“你此刻不需要明白,日后自然就知道了!”
范頤滿腹狐疑地看著她,她含笑讓他坐下:“喝杯茶吧!今年的秋茶,下午才送來的。”
范頤無奈地搖搖頭:“外人只道您府中遭此劫難,必定窘迫不已,卻不知小姐慧眼獨具,早已經未雨綢繆,日子仍然過得如此從容。”
上官玉嘆息道:“也不盡如人意!這上官府始終還是要清宇清揚來當家,我縱然眼下尚能操持,但終不是長久之計!”“對于兩位少爺,皇上怎么說?”
上官玉雙手撐起了下巴,挑眉道:“皇上很為難。他說太后那里不好辦。——這兩日我抽個時間去見見木婉,姬百合的身份必須早些確定,否則,皇上的安危很值得擔心。”
“小的知道。”范頤恭敬地垂了頭。上官玉瞄了瞄他:“往后,你我相稱就可以了。”他遲疑地:“這……恐怕不妥!”“有何不妥?”上官玉輕斥道:“當奴才還當上癮了?”
“小的……說過,永遠是小姐的奴才!”他低著頭,喉間已有些哽咽。
上官玉輕嘆一聲,以手扶桌站了起來,“早就說過了,我沒有……呀!”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抬手時不小心就碰翻了茶杯,右手被茶水燙了一下,疼出了一聲驚呼。
“沒事吧?!”他一見此狀,趕緊湊上來拈住她的手指,緊張地鼓起腮幫子來吹,“都燙紅了!——小的真該死……”他一臉難過地說道。上官玉一看,倒又不忍了,“又不怪你。——沒什么的,涂點藥就好了!”
“小姐!你怎么——范大哥!”
蘿逸忽地推門進來,一見屋里雙手交握的兩,倏地瞪大了眼睛:“小姐,你們……”
上官玉低頭一看,趕緊把手抽了出來,“蘿逸……范頤他……”
蘿逸眼中漸漸噙滿了淚花,抿著嘴把一張臉漲得通紅,捂著臉一擰身就跑了出去。“蘿逸!”上官玉焦急地在她身后喊道。
她回頭懊惱地沖范頤:“你快去追追!”范頤搔搔腦袋:“……為什么?”“你這個傻子!這丫頭一直都對你——算了,你不去我去!”說完,她就急急地抬腳跨出了門檻。
“蘿逸!”
追了一段路,終于在湖畔的魚池邊看見了她。上官玉跑得氣喘噓噓,蘿逸卻噘著嘴看著她。“走,跟我回去。”
蘿逸站著不動,“奴婢想靜一靜。”
“靜什么靜?!我跟范頤之間還能有什么嗎?”上官玉驀地一喝,把蘿逸嚇得微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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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么回事……”
燭光下,蘿逸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上官玉。上官玉嗔道:“這下明白了吧?放心了吧?”
蘿逸仍有些扭捏:“奴婢知錯,奴婢不該如此沒規沒矩……不過小姐和范大哥也有錯,”她輕輕瞄了一眼在一旁不語的范頤,“要是早些告訴奴婢不就好了么?”
上官玉作勢罵她:“這種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也能隨便說的么?——不過你既然知道了,往后有些事情倒可以交待你去辦,就不知你能不能保守秘密?”
“奴婢可以!”蘿逸著急地道:“只要是小姐吩咐的事,奴婢就算死也絕不外泄!”
上官玉沖她笑了笑,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弄些吃的來,我倒有些餓了。”
等蘿逸出了門,她回頭又對向范頤:“上次去過的那個紫藤閣,竟是已經換了主人了。”范頤抬起頭:“哦?”她指了指門外:“前兩日我跟刑部的文鐵山見過面之后,便想那個丁香也是個關鍵人物,就讓蘿逸照著原路又去了一趟,誰知她去到那里,卻發現現住的是一戶前去度假的商賈人家,據他們說,這所房子為他們所有,在這之前,的確曾賃給一個外地人住過,但租期不長,只有一個月。”
“這么說,紫藤閣其實并不是他們在京城的居身之所?而安十三是木婉的主人,那按理也跟姬百合脫不了關系吧?”范頤皺眉說道。上官玉沉吟了一會兒,也道:“安十三是很可疑……但有時我覺得他又不像那種肯屈居人下、為人使喚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范頤冷哼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小的就覺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上官玉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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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好了些,終于不再下雨,只是還呼呼地刮著冷風,吹得人心口直疼。上官玉頂著風去靈堂呆了半天,法事仍在繼續,李伯和其余仆人競競業業地操持著所有瑣事。
晚膳過后,她攜蘿逸到了飛鳳樓。站在巷口看了看,趁無人時登上了雜物間后的樓梯。想起上一次走這里時竟是為了逃避上官明安與皇甫太傅,此刻心頭竟是又有些沉重。
“小姐,您來了。”
范頤早已候在樓梯口,上官玉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帶路。
他的宿處在后院一間單獨辟出來的院子,不大,總共才四間屋,此刻院門緊閉,里頭悄無聲音。她探詢地看了看范頤,范頤點了點頭,拔開門外的木栓,領先走了進去。
木婉被藏在他臥房后頭一間雜物房,沒有窗,屋子里暗暗地。蘿逸點燃了火石,被捆在屋子一角的木婉從昏睡中醒來,瞇眼打量了一陣,看清了是他們,便倏地縮向了身后的墻壁。
“唔唔……”
她慌張地悶叫起來,但因為被布條塞住了口,也叫不出聲音。上官玉回頭向范頤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布條給拿下,然后退到門外去守候。蘿逸從懷里拿了顆夜明珠出來,放在櫥柜頂上,又拖過一張圍椅讓上官玉坐下。
“還認得我嗎?”等木婉平息了下來,上官玉問道。木婉警惕地看著她:“認得,你是上官玉……你們想干什么?”
上官玉慢悠悠地道:“我們不想干什么,只是很久沒見,來看看你。”
木婉輕哼道:“我才不信!你們把我關在這里,難道不是想害我?”
上官玉揚唇笑了:“我害你做什么?你那么天真可愛,在紫藤閣把我侍候得那樣好,我疼你還來不及呢!”
她心虛地縮了縮身子:“……你可別怪我,又不是我把你抓去的!你要找就找丁香……”上官玉支著下巴問道:“好端端地我找她做什么?她又沒騙我,又沒有在我的手鐲里塞毒藥。”
木婉驀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亂說,什么毒藥!我不知道!”上官玉仍含笑道:“你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丁香做的對不對?但我就覺得奇怪了,丁香一直都沒靠近過我,她是怎么把我鐲子里的藥換成毒藥的呢?”
“這個……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
“你不知道?”上官玉冷笑道,“呵,那好。——蘿逸,把藥拿來!”“是!”蘿逸雙手捧上一個小木匣,遞到她手里,然后抬起下巴朝地下的木婉一哼:“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