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文大人派人送了封帖子來。”
流煙把一個信封送到了跟前。上官玉躺在躺椅里,眼皮也沒抬,“說什么?”“……說請您下午過府一敘。”她靜了半晌,說道:“知道了。”“小姐!”流煙傍著她身邊坐下,“您都在這里躺了兩天了,還不打算活動活動么?”
她又是一陣默然無語。流煙嘆了口氣,“皇上來了你也不見,郡主來了你也不見,這樣下去,怎么辦嘛?”
“怎么了?”蘿逸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唉,快來勸勸小姐吧。”
“勸什么勸?我想歇息會兒都不成嗎?”上官玉沒好氣地放下手臂,把身子側(cè)了過去。“小姐,您這么生悶氣也不是辦法呀,”蘿逸也坐了下來,“皇上畢竟是男人,自古至今,哪一個君王不是妃嬪成群,就算……就算如今跟雪妃有了什么,按照兩人的年紀(jì),豈非也是……”上官玉無奈地坐起了身子,“你們倆都很閑?——很閑就給我去守靈堂,沒我的指令不準(zhǔn)回來!”
兩人悻悻地出了門,上官玉瞪著她們的背影,復(fù)又仰躺下來。
“對了,小姐!”流煙忽地又噔噔噔跑回來,“那日在宮中遇見十四公主,她問您那天為什么沒上相國寺去,害得她在那里苦等了你一下午。還說,您務(wù)必得在這兩日見她一見,她有事要跟您說。”
上官玉瞪著門口:“罰你守靈兩日!”
“……”
可被她們這樣一搗亂,又躺不下去了。她索性爬了起來,坐在妝臺前扒了扒頭發(fā),——也懶得束發(fā)髻了,任它披散著。步出了房門,云際射出的陽光有些刺眼,她找了一處涼亭坐了下來。杏兒路過見她在此,便端來了一壺茶,幾樣點心。
“你吃了嗎?”她抬頭問道。
“奴婢吃過了,小姐慢用。”杏兒挺著肚子,恭謹(jǐn)?shù)氐馈?/p>
“坐吧。”上官玉指了指身旁的凳子。“這兩日感覺如何?”
“多謝小姐,奴婢好多了,大夫說,胎兒也很穩(wěn)定。”
“唔……”她塞了一大口香酥糕放進(jìn)嘴里,邊嚼邊點頭:“安心養(yǎng)胎吧,有我在,就算清揚回不來也苦不著你的。”
杏兒低了頭:“奴婢知道,有小姐在府里,奴婢是一點也不怕的。只是小姐也要注意身子,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也虧得小姐才挺得下來。”
她輕笑道:“挺不了也得挺不是?如今這苦日子只怕還得熬些時候呢!情況如果能不再壞下去,那么我便謝天謝地了!”
杏兒驀地睜大了眼:“小姐何出此言?”
她望了望她,將手上沾著的糕粉屑輕輕一拍:“沒什么。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杏兒遲疑地道:“奴婢怎么發(fā)現(xiàn),皇上這兩日來找小姐,都被小姐給拒之門外……奴婢斗膽問一句,可是皇上惹惱了小姐?”
上官玉垂了眼皮道:“我只是不舒服,不太想見客。你不見我連李驕陽也沒見么?”
“那就好。”杏兒笑了笑,“皇上對小姐的癡情大伙兒可都看在眼里,府中上下可都等著小姐和皇上這對有情人能早日成眷屬呢!”
上官玉聞言扯了扯嘴角,撇開了臉。
下午她正琢磨著要不要去趟南風(fēng)山莊,文鐵山卻又派了人來催,便還是攜蘿逸去了文府。
一進(jìn)門,丫環(huán)就徑直帶她入了那日的小院。院子顯然已被認(rèn)真打掃過,四處干干凈凈,墻下還種著花。“這文大人倒像是愈發(fā)勤快了!”她停在花墻前,揚唇笑道。
“哈哈……上官小姐大駕光臨,文某哪敢怠慢?”文鐵山聞言從屋里走了出來,上官玉向他盈盈施了一禮:“文大人。”“上官小姐,請進(jìn)屋里稍坐歇息。”
她抬腳上了臺階,隨著文鐵山進(jìn)了前廳。
丫環(huán)上了茶以后,文鐵山便揮手讓她退了出去,上官玉見狀,便也讓蘿逸退了下去。“文大人,今日喚我前來,不知所為何事?”文鐵山拈須笑道:“小姐不要著急,今日文某邀請小姐前來,乃是向小姐介紹我那位好友。”
“哦?”她饒有興致地道,“閣下那位貴友現(xiàn)在府中?”
“正是!”文鐵山點著頭,揚聲朝側(cè)邊道:“貴客已到,錦世兄,請出來吧!”
上官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側(cè)邊的門口,只見隨著他的話音剛落,那扇門就輕輕被推了開來,里頭赫然走出一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這……”上官玉瞪大著眼睛看看那男子,又看看文鐵山,滿臉的不解。
文鐵山呵呵笑道:“這就不用我介紹了吧?上官小姐應(yīng)該很熟悉我這位好友才是!”
“錦兒?!”
“你嘴巴該合起來了。”皇甫錦一臉淡然地走過來,坐在上官玉與文鐵山之間的那一方,抬眼瞟了瞟她。
上官玉眨了眨眼,回過神來道:“這個……你是怎么跟文大人成為好友的?”“這些私事也要告訴你嗎?”他下巴抬得高高地,看也不看她。
“綠鳩的毒是你認(rèn)出來的?”
“很稀奇嗎?”
“你怎么會識得它的?”
“你怎么會識得鶴頂紅?”
上官玉點點頭,“這么說,其實你也對藥材很有興趣?”
“應(yīng)該不比你少。”
她撐起下巴,低頭呷起了茶,良久后嘆了口氣道:“我發(fā)現(xiàn),我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你了!”
他面無表情地:“你本來就沒有了解過我。”
她苦笑著點頭:“也是!”
文鐵山又呵呵笑起來:“上官小姐不是說,想跟錦世兄請教綠鳩這種毒藥么?這回碰了面,便可暢所欲言了!”
上官玉看了皇甫錦一眼,笑了笑:“本來是的,但是如今,我又不想問了。”
“為何?”
“為什么?”
他倆齊聲問道。上官玉唇邊笑意加深,安然地說:“因為,我忽然對綠鳩又沒興趣了。”皇甫錦白了她一眼:“死性不改!”上官玉仍是笑了笑,暗嘆著撇開了頭。
“師父的喪事都處理完畢了么?”她望著外頭的園子,口中幽幽地問道。
“前日已落土安葬。”皇甫錦說完又低了一下頭,問我:“上官世叔……”上官玉驀地把頭掉回來,微笑打斷他:“你該叫上官爺爺,因為我是你師姑。”皇甫錦沒好氣地:“你明明比我小!”“但我輩份比你大。”
文鐵山忙打圓場:“二位還真是小孩心性。——錦世兄平日可不是如此的,溫文有禮,謙遜和藹,怎地今日見了上官小姐,卻這般頑皮起來?”
上官玉朝他笑道:“文大人不知,我這位師侄骨子里就是頑皮的,別人不敢做的事他會做,別人不敢想的事他也會做,外表根本看不出來。”邊說她邊朝皇甫錦看了看,笑得意味深長。
皇甫錦卻仍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望著房梁漠然說道:“卻不知是誰經(jīng)常被我爺爺訓(xùn)導(dǎo)?!”上官玉一聽,忽地放下了手肘,“我今日本想去南風(fēng)山莊找你的,卻不想在這里也遇見你。”
“找我做什么?”
“想你了。”
他一臉嫌意地挪開了手臂:“少來!八成又是想什么法子來整我!”
上官玉幽幽嘆道:“你怎么總是不相信我呢?”
他輕哼:“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你,所以才常常被你整!”
上官玉低頭不語,只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文鐵山笑道:“文某只聽說過一杯接一杯喝酒的,還沒見過像小姐這般一杯接一杯飲茶的!”上官玉挑眉道:“文大人以為,人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才會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呢?”
文鐵山沉吟道:“心懷愁悶的時候吧。”上官玉點點頭,也道:“那么我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便也可看作是消愁了!”文鐵山笑了,皇甫錦卻默然不語。上官玉拉住皇甫錦的衣袖:“錦兒,我這兩日想我二哥了,偏巧手指頭又被燙傷,你幫我寫封信好不好?”
皇甫錦看了她一眼,道:“他在邊關(guān),寫了也收不到,有什么用?”她繼續(xù)央求著:“就算收不到,我也能寫來自己讀讀聊表慰籍呀!——好不好嘛?”“……沒紙又沒墨,怎么寫?”
上官玉連忙抬頭,朝對面道:“文大人,可否借文房四寶一用?”
“當(dāng)然!——春香,上文房四寶!”文鐵山拈著須道:“早就聽聞錦世兄的書法堪比太傅,今日能得一見,也算是文某有幸啊!”
沒一會兒,丫環(huán)端來了紙墨,上官玉把它移到皇甫錦面前,伸手替他磨起了墨:“都來了,寫吧!”皇甫錦沒好氣地瞟了瞟她,提筆沾了沾墨汁:“說吧,寫什么?”
“就寫: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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